苏苏向封二老汉打了个招呼,径直奔到了姐姐住的东屋里。见了躺在床上的姐姐,她大声嚷道:“你这是怎么弄的嘛?”跟进来的封二老婆立马向她解释:“哎呀呀,都是开荒累得!”接着,老太太就向苏苏讲了绣绣与大脚在鳖顶子上做的事情。听着听着,苏苏泪如泉涌。

从绣绣家里出来,苏苏便走向了她的娘家。此时的苏苏心里充满了悲愤。她觉得她姐的命太苦了,她决心回娘家向她的爹好好诉说一番,让爹知道绣绣的难处,让爹扪心自问,想想他对她的亲生闺女犯下了多大的罪过!

刚走近那个高高的门楼,苏苏忽然听见里面传出了争吵声。急急走进去一看,原来是堂兄宁可璧正与她爹吵架。不知为啥,这次爹好像没大发火,他向他的侄子扬起一张胖脸,甚至还有点笑微微的说:“就该你拿,就该你拿。”

宁可璧却气冲斗牛泪水横飞。他跳着脚吼道:“你个老杂种,真是丧了良心啦!”

听他骂得怪狠,苏苏心里不是滋味。他想,俺爹是你的亲大伯,你怎能这样骂他!她压住火气对堂兄说:“哥,什么事呀?你看你生这个气!”

宁可璧转过脸向苏苏说:“我想生这个气吗?你说你爹怎么没有一点点人味儿?”

李嬷嬷大概一直藏在她住的小偏房里,听见苏苏的声音就走出来了。她说:“二小姐,少爷,到俺屋里坐坐吧。”

到李嬷嬷的屋里坐下,苏苏才从宁可璧的嘴里得知了事情的缘由:原来前几天乡里来收上忙地银,收到宁可璧名下,里面竟然还有正月里卖给大伯的十四亩地的。宁可璧记得当时卖地时爹要到县里换上红契将地过户的,大伯却说他去换,现在看来,他并没去换过来。没换就没换吧,等秋后县里下乡办事时再补过来。不过,这十四亩麦地是连青苗一块卖给大伯的,如今他收了麦子,地银理所当然地应由他拿。想不到的是,他找到大伯一说,大伯却道:按乡里的账目来,那上面让谁出就由谁出。这一下就把他气坏了,立马就和大伯大吵起来。

听完堂兄的诉说,苏苏忍不住羞容满面。这羞全为她爹。他又一次看见了爹的下作:四月里来马子时,二叔为了救出村邻敢从容赴死,爹竟敢昧着良心欺侮二叔的亲生儿子,将地买到自已手里了还要让人家交地银!

想到这里,她知道也不必在爹面前说绣绣的事了。她起身走到院子里,对正坐在树阴下喝茶的爹说:“爹你小心,别把自已也卖了。”没等宁学祥回过神来,她已走出了院门。

三伏天里,一场罕见的牛瘟悄悄地降临了。

先是宁学祥家里死了一头正值壮年的犍牛。宁学祥心疼得不得了,将放牛的小说狠狠揍了一顿,宣布要扣他半年的工钱。为了挽回一些损失,他让小说和另外几个觅汉在大院前面架起汤锅,将死牛肉煮了向全村人叫卖。在死牛肉煮熟后的特殊味道与小说的叫卖声响遍村子的时候,许许多多的庄户汉子都端着瓦盆领着孩子来了。他们或拿出几个铜板的现钱,或是赊账,让小说切一小块肉,再舀上半瓦盆没有油水却有的是腥味的汤水,连同一肚子幸灾乐祸的快感端回家去。

人们没有料到,这仅仅是一场灾难的开端。从这天开始,村里的牛就接二连三地死掉。这些牛死得也十分蹊跷:白天里还好好的吃草干活没有异样,可是第二天早晨就发现它已经倒卧在牛棚里成了一具僵尸。于是,每天每天早晨,村里都能听见几户人家传出哭声。等哭声寂寥下去,村内又会传出此起彼伏的卖死牛肉的喊叫声。然而牛死得多了,本村已经消费不了,死牛的户便只好赶集去卖,每天早晨,围门那儿都能看见一些挑着挑子哭丧着脸的人走出去。

牛瘟的发源地宁学祥家在死了第一头后,三天内又死了两头。宁学祥这下子慌了,赶紧让小说到十里街请来了米老先生。米老先生熟谙阴阳八卦,长须飘飘一副神仙相。他来后在天牛庙村里村外转了个遍,最后转到村前铁牛那儿,蓦地立定,目不交睫,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向它深深一揖。宁学祥急问其中缘故,米老先生道:“是它生气了。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