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让人家用几天也没有啥。可是大脚坚持要抽,绣绣只好去了妹妹那里。
到了妹妹家,那门却久叩不开。她喊了几声妹妹,费左氏才迟迟疑疑打开了门。到堂屋里坐下,绣绣把事情一说,费左氏很痛快地就把四十万票子拿给了她。绣绣道了谢,想起有好长时间没见妹妹了,便要去东厢房看她。费左氏莫名其妙地红了红脸说:“你去吧。”
苏苏正倚坐在床头发呆,见姐姐进来她也是满面含羞。绣绣觉得蹊跷,便拿眼打量妹妹。这一打量便打量出一个让她吃惊的事实:妹妹的肚子大了。她急忙问:“苏苏你这是……”苏苏羞笑道:“有男人的时候没有孩子,没有男人的时候倒有了孩子,姐你奇怪了吧?告诉你吧,已经六个月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家里藏着……”
第十三章
郭龟腰那双像筷子一样的细腿停止了在去青口的路上的搅拌。那是在蛇年腊月的一个早晨,他打算再去做一趟生意,一并给他的相好送一份年礼。解放了,青口镇上虽然没有了明着营业的窑姐,但在那些小街小巷里“暗门子”还是有一些的。郭龟腰结识的“暗门子”是个三十刚出头的惠姓女人,一双大奶子最让他眷恋。前几天到临沂卖货,他特地买了一丈好缎子布,打算去换取蛇年的最后一次狂欢。他在村里收购了两大篓花生油,在一天清早刚赶上他的大青骡子踏上村前的大路,却有两个区上的“工作人”拦住了他。郭龟腰问何缘故,“工作人”说,国家下了命令了,粮食实行统购统销,再不许私商经营。说着就让他把两篓油送到区上的粮库里。郭龟腰见他们口气很硬,只好乖乖地去了十里街。油卸了,所得的钱却比去青口少了许多,他忍不住大叫委屈。过磅的用指头点着他的头皮道:你叫唤啥?这次是对你宽大,你如果再赶着骡子上路,就把货全没收喽!郭龟腰牵着大青骡子往家走时才意识到:他走了半辈子、走得滋滋润润的路,如今让人给堵死了。
郭龟腰一气在家里躺了三天。他不知他今后怎么办。从他爹那辈开始,他们家就只做生意不种地了。他家原先也没有地,吃穿全从骡子背上来。他这些年行走在经商的路上,时常用讥笑的目光去看田野上那些低头弯腰在土里刨食的“庄户孙”。土改时分地,村里曾就给不给他分地议论过一番。腻味说:操他姐,他腰里洋钱整天当郎当郎的响,还用要地?可是郭龟腰却坚决要了,他声称推平土地他也应有一份。他心里实际的想法是,分到手再卖掉,赚它一些钱。不料村干部也看透了他,先发出警告:如果他把这地卖掉,卖多少钱村里没收多少。这一来郭龟腰便没敢卖。但没卖他也不会种,再说他也不想种,就让邻居二饼给捎着种,秋后酌情给他一些粮食。这么一来郭龟腰也觉得不错,起码是把籴粮的钱省下了,以后他还是一门心思赶骡子。想不到,他现在却不能再赶了。不赶骡子了就得种地。可是他不会呀!他活了四十个春夏秋冬,见了四十遍庄稼的青青黄黄,可是他压根儿就不知那是怎么弄出来的。如今要他下地种庄稼,不是硬逼着公鸡下蛋?
但当郭龟腰看到他那闲起来的大青骡子,忽然又有了主意。他找到二饼商量,与其组成“互助组”,他郭龟腰和大青骡子合起来算一个整劳力,而人干得多少就不要计较。二饼多年来只养了一头驴,一直为自已的牲口太弱犯愁,听了这个主意十分高兴,当即点头答应。于是郭龟腰便安心了。他安心地走出门去,把手袖着,站在街上看村里正在发生的各种事情。
这个时候,上级部署的购粮运动已经在天牛庙村掀起了高潮。村干部拿着他们排出的一份余粮户名单,一家一家的做工作。有人说向国家卖粮太贱,干部们就将乡长教给他们的算账方法算给他们听:你算算,这几年共产党掌权,洋油洋火都贱了吧?光是你省下的钱,就能买多少粮食?你还不向国家卖粮!然而思想工作不是万能的,更何况这份思想工作的对象多是一些富裕中农。算账他们不听。干部们干脆就不再浪费唾沫给他们算账了。到了一家,干部说:卖多少?报吧!那户主立即哭唧唧道:卖啥呀?自已都不够吃的呢!干部们当然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