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晚饭的时候,大脚也接到了费文良来下的通知。费文良把他拽到屋里小声告诉他,让他开会时带着棍子。大脚惊问:“带棍子干啥?”费文良道:已经打听清楚了,今晚上开的是整闹社分子的会。乡里不光来干部,还调了三四个村的民兵,准备在开会的时候抓人。费文良让大脚爷儿俩都准备好,一有事就开打个奶奶的!

费文良走后,大脚吓得够呛。他想了想,决定今天晚上的会他不去参加。饭后儿子要去开会,他想不让去又不便告诉他底细,只好嘱咐他:你去就去,可是一看着有事就赶紧往家跑。家明疑疑惑惑地答应了。

晚上的村民大会还没开始就充满了紧张气氛。村里有个留声机,以往每次开会前都放上一段,让村民们听听吕剧《小姑贤》或者《王定保借当》。可是今天晚上没再放。台子上只有两盏汽灯呼呼地亮着,治保主任腻味背着一支“三八大盖”在台上走来走去。这是一种极为少见的场景。

而人们也突然发现了与其对峙的另一方。那是一些中农们。他们都随手提着一根棍子,而且到这里后自动聚成一堆。

这情况让腻味发觉了。他将胸脯一挺大声喊问:“带棍子干啥?”费文良答:“没听说吗?这些日子闹疯狗,带棍子打狗呀!”腻味看了他们几眼,没再说什么,却转身向村里走去。人们知道,他是向封铁头报告去了。于是宁学武他们便急急忙忙加快集结速度,很快,带棍子与不带棍子的,在铁牛旁边坐成了一大片。

过了一阵子,社干部同乡里的三个人来到了会场。封铁头先讲了两句让大家坐好之类的话,接着就宣布请米乡长做报告。米乡长仍然披着那件青布大氅,往台上一站威风凛凛。他首先讲了一通全国全省全县农业合作化的大好形势,接着脸色一沉,厉声道:“想不到,在你们天牛庙村还有些坏分子要破坏合作化,开黑会,闹退社,有组织地向社会主义发动进攻!这真是胆大包天!现在我命令:凡是参加开黑会的都给我站出来!”

这时会场上人们明显地分成了两边。贫雇农这边听见乡长的命令,都伸长脖子往中农群里看。而中农们这时候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一点声响也没有。

腻味喊道:“快出来!敢不听乡长的?”

中农群里还是没有人站出来。

正在僵持中,会场南边忽然有一个年轻人飞快地向中农那边跑,一边跑一边喊叫:“毁啦!毁啦!外庄的民兵围上来啦!”人们急忙往会场外面看,果然,在汽灯灯光照及的南面河滩上,正有大群的持枪持棍人摆成长蛇阵向会场靠近。

宁学武这时高叫一声:“操家伙!”中农群里便“唰”地站起一片汉子。当然,也有一些人赶紧开溜。

台上米乡长看见这阵势,用手一指喝道:“都给我老实!”接着,他向场外的民兵一挥手:“快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一二百名民兵便“嗷”地一声齐涌上来。中农们自然没忘了手中的家伙,只听得“嘁哩喀嚓”,一场打斗便爆发了。腻味这时喊:“天牛庙的民兵也上呀!”他抄起枪来,朝天打了两发子弹,然后把枪倒过来,抡起枪托冲进了混战的人群。人群外围多是乡里调来的民兵,他便努力往里挤,打算接近他的对立面。不料他正在挤着,脑后却重重地挨了一下打击。他回头一看,打他的持棍人竟不认识。他刚要说:“操你娘的瞎打呀?”可是眼前一阵发黑,便倒了下去。

这场打斗是由“打死人啦”的一片惊呼止住的。双方停住手一看,地上果然躺倒了五六个。拿火去他们脸照照,发现一个是腻味,一个是外来民兵,其余四个都是中农。中农伤号里包括费文良,他满头满脸都是血,也不知是哪里破了。

米乡长与封铁头等人也急坏了,赶紧跑来看伤势如何。试一试他们的鼻息还都有,乡长便命令道:“快送县医院!”于是社干部们便赶紧让人找担架。

这时有不少人喊:我也伤了!我也伤了!看看他们都是些轻伤,米乡长道:“是民兵的一块上医院,是闹社分子不管!”

经过这场流血斗争,天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