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队经过的时候,纪书记一直带领着各大队书记站在路边鼓掌。待检查团走远,这些人向岭顶的指挥部走去时,工地上有人将流传多日的一首顺口溜喊得更响了: 纪书记,真孬包,
庄稼不熟逼着薅。
二队队长发发焦,
立马掉了乌纱帽。
百多学生一弯脸,
地里不剩一根毛。
孬包老纪你说说,
不打粮食吃个x?
这作品清晰无误地传到了两级干部耳中,几个大队书记就担心地瞅纪为荣。不料纪为荣并没生气,他长叹一声道:“唉,该骂!老纪该骂!”
费小杆被撤职以后,正巧公社战山河兵团独立营扩充力量向各村调人,天牛庙分了四个,村里就叫他去了。那个独立营是搞水利工程建设的,长年住工地,工分在村里记,但公社一月补六块钱的菜金。费小杆看出大队干部有安慰他的意思,就高高兴兴地去了。
大队决定让封家明接替费小杆当二队队长。封合作找家明一谈,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有些犹豫:“俺当队长行吗?俺姥娘家可是地主。”封合作摇摇头说:“你娘都没沾上地主的光,你跟地主有什么关系?干就是!”家明回家把这事一说,老婆可喜坏了,她说:“我早就看见你拉四棱子屎,是个当官的材料,你看可不是?”家明苦笑道:“我拉四棱子屎是因为长了痔疮,跟当官有啥关系?再说这队长也不是好干的,谁干谁够。你没见咱队四年换了五个?”女人问:“你怕啥?”家明说:“明摆着:现在人心这么散,谁也不听嚷嚷。”女人把嘴一抿道:“你甭怕,我先给你镇唬镇唬!”
第二天上工集合,人到齐了,这女人果然往铁牛身上一站吆喝道:“哎,大伙把耳朵竖起来,听我先讲几句!”众人一看是她都笑,说:“哟,怎么窜出个骒马?”女人说:“甭笑掉了大牙砸伤了鸡巴!你娘才是骒马!实话告诉你们,家明当了正队长,你们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干部都是华国锋一级级派的,谁反对家明,谁就是反对华国锋!就是反革命……”
众人这时笑得更厉害,有人说:“那你就是主席的老婆啦?”
老婆越俎代庖,家明本来就有反感,见她竟这样瞎扯心里更加生气,便面红耳赤地喊:“你快甭讲了,看你都讲了些啥呀,好像大伙都不如你!”硬是把他从铁牛身上拉了下来。
接着,他向大伙说:“兄弟爷们儿知道,纪书记把小杆撤了,我是半路上拾了个队长。我先说好,我就干到年底,来年谁愿干谁干。”
这句话刚说完,忽听有人说:“甭等到来年,你眼下就甭干这熊差使!”众人一看,原来是常年在队里见不到的大脚老汉。他不知是何时来到这里的。
众人又笑。笼头大声说:“家明,你一家子今天咋啦?还要都讲话呀?来,下边听羊丫跟可玉的!”
宁可玉站在人群里一脸漠然,羊丫却是满脸通红。她气恼地向大脚老汉喊道:“你死到家里去!”
老汉看看她,又看看儿子,一边说:“还是不干好,还是不干好”,一边歪歪拉拉地走了。
封家明看了爹的背影一眼,又对大伙道:“还说那句话:我就干到过年。不过,年前这一段大伙还是齐一点心,出一点力气,把秋收好,把麦种好。”
讲完这些,他就像前几任队长一样向大伙分派活路。
头些天是去修路整地。这活儿还比较顺利,因为各家都分到了一些提前收获的地瓜,人们两个多月来处于半饥饿状态的肚子得到了正经食物的填充,情绪变得空前亢奋,干起活来劲头也大了。已经从队长位子上下来多年的笼头继承了他爹费大肚子的传统,食量仍是惊人地大。因平时吃不饱,肚皮单薄如纸,每年接下地瓜后都要上一茬“地瓜膘”。分地瓜后他捏着肚皮道:“咳咳,今年你好福气,要早厚半个月啦!”那天他家用新地瓜做煎饼,因为推完磨就到了上工时间没能吃上,他到地里干了一阵,远远看见村中他家的锅屋开始冒烟,便说啥也干不下去了。他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