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她们来,家明忍不住责备道:“这么晚才回来,还干不干?”哪知一个叫毛椹的姑娘却反唇相诘:“管天管地,不能管人拉屎放屁!”这句粗话出于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口中,倒让封家明红了脸,只好不再说啥。他把牛犋停下吆喝:“歇歇啦!歇歇啦!谁有事快去办!”
真叫办事人们反而无事可办了。妇女劳力凑到一堆坐着,一边拿出针钱活来做一边说笑;男劳力或躺着晒太阳或围成一堆堆,在地上划出些道道,找来草杆与小石头下“四梗”或“五虎”棋。
这时候,笼头的儿子大木活跃起来了。他今年十五岁,是队里专门拾粪的半劳力,整天在村里村外转,根据拾到粪的多少记工分。今天因为队里收花生他也跑来大吃了一通,但是光顾吃忘了拾粪,此时筐里只有几个驴屎蛋子。看见牲口停下来,他就用他创造出的办法:将手插进牛腚里搅和,刺激它们排便。这天耕花生的共有四条牛,头两条遵照大木的意思拉了屎,后两条因为刚刚拉出不久便不听话。其中一条母牛不让大木插手,站起身回过头对骚扰者怒目相向。大木不理会它,依旧去它屁股上伸手,那母牛就恼了,“哞”地叫一声就拉着犁犋跑。封家明看见后气得喊:“快撵回来!快撵回来!”
他的话刚出口,他的大儿子封运品立马爬起身兴奋地喊:“撵牛呀!撵牛呀!”领着几个小青年就追了上去。那牛跑得并不快,因为身后还拖着犁具。封运品他们追上去,三下五除二就给它把犁具卸下,“嘿嘿”笑着撵它跑。然而他们并不把牛往回赶,而是追着它上了东山。这样,撵牛的行为完全成了几个小青年吃饱之后的一种游戏。封家明气坏了,跳起身喊儿子回来。然而隔得远了,喊了几声他听不见。
封家明此刻又为这个儿子头疼起来。这个运品,前年从公社中学毕业后一直不愿干农业活,整天想着“脱产”。封家明说儿子是上学上“滑”了,上懒了,悔不该也像对待二儿子运垒那样,供应到初中就撤火。运品想“脱产”却找不到门路,他知道推荐上大学、招工人绝对没他的份,想当民办教师本村学校却没有空缺,那么只有一条路:当兵。然而他的身体不行,头一年去验因为血压高被刷了下来,第二年有了防备先喝下一瓶子醋,谁知道那血压还是超标准。这样,封运品便彻底绝望了。绝了望便破罐子破摔,在队里干活时吊儿浪当,跟几个小青年搅和在一起调皮捣蛋,闹得前两任队长头疼不堪。想不到,今天老子当了队长他还是这么胡闹!
封家明火冒三丈,便使出全身力气牛一般高声叫唤:“运品你快回来,不回来看我不剥你的皮!”同时将手一指一指做出威吓的姿势。那几个小青年终于听见了,终于改变方向将牛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