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抹雪花膏。此时,他对封合作的结婚没有了一点嫉妒,相反的是还有些庆幸。她想我就是嫁给封合作有什么好?甭说他当大队副书记,就是以后当上正书记,我也还是过庄户日子,还是得在天牛庙拉锄钩子啃地瓜。我要让他看看,他封合作不屑要的羊丫以后会生活得多么幸福!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心情愉快地帮养母干这干那,忙活着做一些过年的准备。只是在挑水时,她再也不去村东的井,而是就近到村中央的大井了。
大脚与绣绣老公母俩的情绪却极度灰暗。因为越临近过年他们越惦记那个离家已经三个多月的孙子。每天里老公母俩轮番去村西头儿子家询问来信了没有,每次家明和细粉都说没有。问得次数多了,本来心情就不好的细粉冲他们泄起火来:“你们问俺,俺问谁?天天来天天来,好像俺不想小孩就你们想似的!”老公母俩便不敢再去问了,只好坐在家里脸对着脸叹气。
这天又在那里念叨,儿子家明拿了一封信匆匆走来说:“运品来信啦!”大脚老汉抓过去看了一眼,便让羊丫赶快念。羊丫一看,原来是从黑龙江省七台河市寄来的。运品在信上说,他从家里走后先去了黑龙江找到了本村1927年跑去的封从青爷爷,可是封从青与他的儿孙都在农村种地,他觉得不好,就去了七台河。先在一个露天煤矿往外背煤,后来又到火车站搞装卸。过年他就不回家了,让爷爷奶奶爹娘舅姑以及弟弟放心。
听完信绣绣老太立马哭开了:“你说这孩子,过年了怎么还不来家呢!”大脚老汉也是眼泪汪汪,一边抖抖索索地装烟一边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孩子一个人在那边混,怎么能行呵!”
只有羊丫的态度与他们截然相反,她把信纸一抖说:“运品走得对!在哪里也比在家里强!”另外几人听了这话都向她翻白眼。
一天又一天,就到了年根儿。因为缺钱,猪肉没能割来,大年三十包饺子便用了豆腐馅。羊丫并不难过,她一边拌馅子一边说:“素馅子好,吃了心里素净!”到了晚上应该包饺子了,羊丫知道养母的眼不行,便叫来了几个要好的姑娘帮忙,一会儿就包好了。接着,几个姑娘便到东厢房里去打牌守岁。她们打一阵子“五十k”,再打“争上游”,一边打一边嘻嘻哈哈。
打到下半夜,正当姑娘们哈欠连天的时候,只听堂屋的门响了一声,院里随即响起大脚老汉一轻一重急急促促跑出来的声音。老汉喊道:“了不得啦!铁牛又叫啦!又要出大事啦!”
姑娘们随即也跑了出去。这时她们是听到了牛叫,而且不是一头两头,远远近近都有。
大脚老汉抖抖索索地又说:“跟四六年一样,又是铁牛先叫的,是铁牛叫了三声以后那些牛才叫的!我听得清清楚楚!”
几个识字班觉得老汉说得有些玄,不再予以关注,又回到屋里打牌。可是老汉还站在院子里大声自语:“要出大事啦!要出大事啦!”
老汉这么自语了几句,又急乎乎回屋里摸出一刀火纸,在腋下夹着去了村前。
在子夜的沉沉黑暗中,铁牛正卧在那里。这时的它却一声不响了。听听村中,那一片牛叫还在继续。大脚老汉蹲到它跟前把纸点着了,就着那朵跳跳跃跃的火,他瞅着铁牛在心里发问:刚才是你叫的吧?
这问刚一发出,老汉忽觉心里一动,似乎是铁牛在回答他:是,是我叫的。
老汉又问:你为什么叫?
然而他没等得到铁牛的回答。他又在心里连问两遍,心里还是虚虚地没有答案来填充。老汉便不再问了,随后怀着无比的敬畏,跪倒在地认真地叩了三个头。
这时,牛叫声已不单是天牛庙有了,好像远远近近的村子里都有牛叫,除夕夜的广阔原野开始骚动不安。
许多年来,宁可玉一直认为自已早已死了,是在1966年的冬天死去的。
那是一个不堪回首的冬天。腻味再度掌上大权,当了天牛庙村的“文革委员会”主任。与外村的文化大革命不一样,他没认真去斗当权派,只把封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