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长魏广三只得亲自动手查这件事情了。他先到黑石顶子找到大坠小坠,问他们是否了解一些情况,封运品是否给了他们两万块钱。兄弟俩说,对大姐的死他们提不出疑问;封运品是给了他们钱,但这因为他们两家有困难,姐夫要帮一帮他们,而这种帮助正是姐夫和他们的姐姐感情深厚的表现。魏所长点点头:“分析得对!分析得对!”接着又找现场目击者调查,但找来找去,所有的目击者都没看到车是怎样钻到水里的,他们看到的只是浑身透湿的封运品招呼他们下水救他老婆。最后,魏所长回镇上找到羊丫,问那天中午封运品在她家到底喝了多少酒。羊丫说:“喝得可多啦,跟他姑夫两个人喝了两瓶呢!”他姑夫孙立胜在一边说:“是两瓶!是两瓶!”并主动拿来两个空瓶子让所长看。至此,事件真相全部查清,派出所向县局找了个报告,称:封运品杀妻查无实据,纯系个别群众乱加猜疑,建议交通部门按照有关规定处理。交通部门接手了这个案子,按酒后开车造成严重后果这条吊销封运品的驾驶执照了事。
封运品度过这个难关,召开了一次全厂干部职工大会。会上他流着泪讲了妻子这些年来帮他艰苦创业的经历,讲了他在妻子死后的沉痛心情,并说社会上的一些流言蜚语纯粹是对他的人身攻击,多亏人民政府英明,及时澄清了事实。他号召他的部下稳定情绪好好干,把鲁南拆车总厂搞得更加红火。最后他还宣布从下月起提高工资,不管原来的基数多少,每人每天再加两块钱。这么一来群情振奋,散会之后钢铁的敲击声更为响亮了。
就在这天下午,封运品接到了镇上他姑打来的电话,让他去一趟。封运品说姑你有事就在电话上说,羊丫却说电话上不方便让他一定去。封运品便让小孔开着那辆破吉普去了。自从出事之后他再也不坐那辆“伏尔加”,说再坐上去就会勾起他的悲痛心情。到了镇供销社,他叫小孔在车上等着,自已只身走进了姑住的两间破平房。羊丫正坐在一只破沙发上等他。泡好茶,封运品问姑有什么事,羊丫说,她不想在供销社干了。
接着,羊丫又把曾对侄子讲过的情况讲了一遍:这几年因为个体商业户的冲击,供销社一天不如一天了。加上经营手法死板,退休职工多,各种费用大,十里镇供销社的几个门头虽然还在,实际上已经成了空壳儿,业不抵债了。社里挣不着钱,一月只发百十块钱的工资。这还不讲,最近还要职工交“风险金”,一人至少交三千。羊丫说完这些叹口气:“唉,我站柜台的拿不到钱,你姑夫有个能拿钱的地方,可他又不争气……”
封运品听着卧室里姑夫的响亮鼾声点了点头。他了解他姑的处境,更了解他的姑夫。也怪姑当初目光短浅,只想着自已是个临时工最好找个正式的,便找了在供销社饭店当厨师的孙立胜。这孙立胜的炒菜手意还可以,却有好喝酒的毛病。近几年镇供销社只有那个饭店还赚钱,可是孙立胜的毛病也越来越严重,一天到晚不分时候地喝,喝起来便至醉方休。他家里是不敢放酒的,否则孙立胜就无法睡觉。一旦家中有酒,他必定将酒瓶攥着猛摇它几下,然后就正式宣战:“你狗日的甭晃荡给我看,我非干掉你不可!”宣战之后总是大胜而眠。最严重的是他在饭店当班的时候也喝。有好几次是那边的客人吃着吃着再不见上菜,到厨房一看,史师傅竟喷着酒气躺在地上睡过去了。半个月前县供销联社的领导下来检查,孙立胜又表演了这么一回。镇社主任忍无可忍,就将他辞退了。现在孙立胜整天在家蹲着,除了向羊丫要钱喝酒之外再不干事。可恶的是,孙立胜不干事了还是像婚后多年那样,经常居高临下地吹自已是正式工,并说找了个农村户口的临时工老婆吃了大亏,害得他心情一直不舒畅。
封运品问:“姑,你别在这干了,到我那里去吧。你到分厂当出纳,一月能领七八百。”
羊丫说:“我不到你厂里干。我一个长辈能去当你的部下?”
封运品说:“你是长辈?还有比你辈更大的呢!你看俺腻味爷爷!”
羊丫说:“他干得来,我干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