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他们一人揣回五千块钱,听众们无比振奋表示过了年也去,要求这二位带领他们;去东北修路的三个人眼泪汪汪地讲他们苦干一年想不到工程款叫包工头带着跑了,他们只好扒车讨饭回来,听众们额上冒出冷汗,说操他奶奶外头的事还真是吓人,出不出去咱可得好好寻思;在广州打工的封运芬是坐飞机回来的,到青岛落地后又让出租小车直送村中,这等于在天牛庙放了一颗原子弹,让村民们一下子认定南方是遍地黄金就看你去捡不捡;而到济南当保姆的宁丽丽则一回来就让人们发现了她的大肚子,大伙便一致地又说城里人都没长人肠子咱可不去上当受骗……整整一个冬天里,天牛庙村民们的血液让这些新闻搞得成了温度计里的红色酒精,消消涨涨没个安定的时候。
在这段时间里,村里一直在筹建小轧钢厂。封合作与宁山青去沭河西边考察一番,回来说这项目大有前途,他们已经向人家交了两万定金买设备。与此同时,村里也在拆车厂附近划出一块地准备建厂。看到这种动向,许多在封运品那里落选的青年又到村里报名,要当轧钢厂的工人。封合作让人一一记下名字,说到时候也要通过考试择优录取。然而正在小青年们忙着打听到底怎样考试认真做着准备的时候,一个消息传遍全村:轧钢厂不办了。因为别处一些工程用了小轧钢厂的“钢筋”发生了几次塌楼事故,上级明令禁止再用这种小厂的货,所以小轧钢厂不能再办。于是,大群青年的愿望又成为泡影,他们又跑到外出打工者那里探讨年后外出的可行与否。
吃过大年初一的饺子,许多年轻人都下定了出门的决心。他们把上年出过门的人认作头雁,鼓动着翅子随时准备跟他们走。被认作头雁的,即使是上年在外吃了亏,现在也又重抖精神再度出征,带着过来人的自豪神气认真指点着追随者该准备的东西和该注意的事项。这些人中只有封运芬例外,她说她还是坐飞机走,因此无法带本村姐妹们一块。本村姐妹则一致要求她留下地址,她走天上她们走地上,到广州再见面,但封运芬最终也没答应她们,惹得姑娘们走出她的家门就骂。除了选定打过工的来带领,许多人还自寻门路奔赴新的更多的目标。总之,天牛庙历史上从没有过的候鸟式的大迁徙开始了,初三走了第一批,以后便陆续有起飞的,或向南,或向北,或向西,或向东。东边最近,是只有百多里路已经建起大港的日照市,一些青壮年就去港上扛大包。
天牛庙是这样,外村也是这样。那条049省道上,每天早晨都有一群群的外流民工背着用蛇皮袋子装着的被子卷儿向过往的长途汽车招手。他们的身后,则站了一群眼含泪水的娘儿们。男人们上了车顾不得找座位,急忙在汽车开动造成的摇摆中打开车窗玻璃,向自已的女人喊一声:“别叫地荒了呵!”女人流泪答应着,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汽车从视野里消失,然后转身蔫蔫地回家。
大脚老汉的外甥三国也走了。走之前来姥爷家坐了坐,说他准备去的地方是北京。三国说,北京是首都,到那里无论干啥也要光荣一大截。封大脚说:再光荣咱也不去,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三国说,光在家蹲着,俺还娶不娶媳妇?老汉便哑口无言。绣绣老太在一边说:“去吧三国,一到那边就打信来!”三国答应着。这时封运垒从外面回来了,三国说:“二表哥你不出去?你要出去咱一块!”封运垒笑笑说:“我不去,我看还是在家种地牢靠。”接着就向表弟讲他今年买的高价地准备种些什么。三国对他说的不感兴趣,敷衍了几句起身走了。
就在这段时间里,天牛庙村发生了一件有些离奇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大木。大木因为没钱买高价地,今年只剩下二亩半口粮田,他老婆刘正莲便让男人出门打工,但大木坚决不去,说:“俺爷爷俺爹都当觅汉,我再出去当觅汉?”刘正莲恨恨地说:“你不当觅汉,你学封运品开厂子雇别人当觅汉呀!”大木听老婆此言不善,气得吹胡子瞪眼。刘正莲说:“你甭弄那熊样,你看你也有儿子了,你想咱这个家往好里奔不?”然而大木还是不去。两口子便闹别扭。老笼头知道了这事,也支持儿子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