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费文典站起身,激动地讲了起来。他说,他和他在临沂的同学已经早就盼着这样了。可惜临沂城里北洋军阀的势力太大太强,他们的革命活动只能偷偷摸摸进行。不过,国民党、共产党,暗地里都有了一批人,他们现在正合在一起,一同等待着南军打过来。说到这里,这个临沂省立第五中学的学生还念起了他们中间流传的一首歌谣:
今日盼南军,
明日盼南军,
南军来了日月好,
南军来了政治新!
两个女人让他说得晕头转向。费左氏道:“你别跟俺说南军,你就说农会闹起来咱家怎么办吧!”
费文典一挥手:“好办!让你减租你减租,让你永佃你永佃!总而言之,一切听他们的!”
苏苏叫了起来:“这怎么行啊?”
费文典却说:“怎么不行?就只许你们欺负穷人,不许穷人起来说理?”
说完,他抬脚往外走去。费左氏问他去哪里,他说:“我找铁头给他鼓劲去!”
也不知他和铁头说了多少话,反正回来时已经天黑了。进门后他向两个女人道:“你们听着,明天立即把铁头的十三亩地还给他!”
费左氏瞅瞅他,又瞅瞅苏苏,说:“我早知道铁头想把地要回去。再给他也行,地给谁种不是种?只是苏苏她姐家不如意了。”
在很不融洽的气氛中吃过晚饭,苏苏早早回了自已的屋里躺下了。过了一会儿,费文典走了进来。他在床前站着看了苏苏片刻,便伸手去摸她的鬓发。苏苏立即将他的手打到一旁,猛一翻身,将一个脊背给了男人。
第五章
第五章
第五章
绣绣有孕了。
这是在她进封家之后应来第三次月信的时候发现的。这天到了日子,那种暗红色的东西如期而至。奇怪的是,它稍露一露便不见了,就像一支大军眼看就要过山而来,可是只有一面旗帜在山那边晃一晃,就再也没了踪影。绣绣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便在夜里说给大脚听。大脚是在头两天见过那面旗帜的,说:“你哄我呀?”绣绣说:“你自已看嘛!”大脚亲自去看,方知绣绣所言不差。但他对于女人全部的知识只限于两个多月里所领教的,也不懂这是为什么,便道:“待明天问俺娘吧。”第二天,绣绣向婆婆讲了这一怪事,婆婆睁大一双老眼说:“哎哟哟,这是有了!这是坐的红影影胎,会养小子的!”绣绣听了又羞又喜,便回房告诉大脚。大脚咧着嘴道:“是吗?”他一时还不能接受自已就要当爹了这一事实。
封二老汉从街上回来,老婆将这事也告诉了他。这消息并没有在他那里引起多大的反响,他只是“嗯”了一声,仍旧坐在那里抽烟。抽一会儿,张嘴骂道:“我操他娘啊!”
这些天里,封二经历了从欢欣到痛苦的巨大情感波澜。因为情绪的黯淡,他原来红红的鼻子也减退了颜色。他老是想着一件事:他从费左氏那儿揽到的十三亩地又不能种了。那地啊,蚂蚁沟的十三亩地啊,他已经全都耕了一遍了!要知道,那不是一般的耕。他是用了他十分强壮的一牛一驴,而且特意深深地插犁,把那熟土下面的一层酥石碴子都翻起来了。可以说,那块地自古至今是没有被那么深地耕过。今年种上花生,一亩不多收二十斤油才怪哩!可是,那地他种不成了。那天费左氏让苏苏来说,那地得还给铁头家,不还人家是不答应的。起初封二还抱有一丝侥幸,心想,我已经把地耕了,他能再去种?前天早晨,他听西院有铲粪的声音,探头一望,见铁头正跟傻挑抬着一大筐粪向外走去。再过一会儿往西岭上看看,那两口子已经像一对屎壳郎一样往蚂蚁沟而去他们开始送粪了,往他耕起的十三亩地里送粪了!
在痛惜这件事的同时,封二也对铁头的作为感到不解。既然闹起了土蟮会,那就大闹一场,像别村土蟮会那样,拿着财主们狠狠折腾一气,让他们减租减息,到他们家杀猪宰羊大吃二喝,拉着他们到处游街。可是铁头没这么干,他争回来了蚂蚁沟的十三亩地,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