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放亮的时候,民兵们便按照这份名单奔向了一个个目标。可是人没能抓齐,大约缺了一半,并且寻遍全村也寻不见。尤其是那个在敌人面前最为活跃的麻川,怎么找也找不到了。人们就明白,这些人是跟着宁可金投了河西。抓来的八个人,知道自已的死期已到,一个个都呈半死状态,歪三斜四地躺在地上。
在行动开始的时候,封铁头独自一人去了关押银子娘儿俩的地瓜窖。他知道那个地瓜窖的所在。他走到那里,蹲到窖口稍作倾听,便听到了里边传出的轻微的喘气声。铁头心里忍不住一阵急跳。
他朝四周看看无人,便将两手往窖口一撑,将两腿一悬,人便下去了。
借着窖口透进来的曙光,他看见了蹲在窖子一角的银子。这个已经变得消瘦的女人对他的到来并没表现出意外,她抬起那副让铁头多年来每当忆起就怦然心动的眉眼定定地看着他。
铁头不敢与她对视,将目光移向了别处。这时他才发现,窖子里没有那个小崽子宁可玉。他便问:“你儿呢?”
银子说:“自已爬出去了。”
“去了哪?”
“不知道。”
铁头对这话相信。他便感到了一丝着急。他猜想,还乡团一进村,那几个守窖子的女民兵便都跑掉了,因而便出现了宁可玉的这种逃亡,但他又对银子的没有出逃感到奇怪,便问:“你怎么没走?”
银子苦笑了一下:“我走?我往哪里走?”
铁头想了想也是。沉默片刻,他便试试探探地开口了:“银子,我老婆叫宁可金杀了。”
银子听了这话,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铁头瞅着银子,鼓鼓劲,将他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银子,往后你跟着我吧。”
银子突然抬起头,大瞪着两眼去瞅眼前的这个男人。
铁头又说:“这些年来,我一直想着你。你跟了我吧。”
银子摇了摇头说:“不行。”
铁头急急问:“为啥不行?”
银子说:“俺不能跟两个男人。”
“为啥不能?”
“丢人。”
“丢啥人?你答应我吧。”
银子还是摇头。
铁头心里就有一股火焰升腾起来。他强压住这股火又问:“真是不行?”
“真是不行。”
铁头便狠狠地瞅了她一眼,转身爬出了窖子。
回到村部,腻味问他:“怎没把小崽子带来?”
铁头说:“跑啦!”
腻味问:“那么银子呢?”
铁头咬着牙说:“她呀,要跟着宁学祥走呢!”
腻味道:“那就成全她!”
铁头蹲到一边没再吭声。
没过多大一会儿,银子就让民兵抓来扔到了那些将被杀掉的人堆里。奇怪的是,银子闭着眼睛竟然一声也不吭。看见她那样子,铁头再也没有勇气看下去,起身悄悄离开了这里。
抓到的人太少,腻味认为这远远够不上复仇的水平,于是便扩展范围,将一些与地主富农亲近的抓来。
宁可璧也在其中。腻味认为他是宁学祥的亲侄子,宁可金的堂弟,理应杀掉。谁知这个破落子弟不服,一进村部院子就向腻味叫唤:“主任主任,你不该杀我!我是中农,我家的地只有二十三亩!”
腻味听了这话却一笑:“你还有脸说!你家几百亩地都叫你赌钱输光了,你还赚了个中农,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宁可璧继续申辩:“那地不都是我输掉的,有许多是叫我大爷霸去的!你不信就问村里其他人!”
腻味厉声喝道:“不要再说了!放了你,谁给那些贫雇农抵命?”
接着,他就叫民兵们将这些人全拉到了村前铁牛的旁边。这次没用他亲自动手,夜里死去人的亲属们就把这些人收拾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手段多种多样。……广阔的血泊里,一颗太阳在簌簌地抖动……
在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