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难之后,天牛庙的土改运动在腻味和封铁头的领导下继续推进。他们又干了好几件大事。其中一件,是将宁家祖坟扒了。腻味本来是领着一伙民兵去扒宁学祥的坟的,他们觉得不把宁可金为他爹堆的坟扒掉于理不通,于是将坟掘开,把棺材撬开,无数镢头铁锨齐捣,宁学祥那已经生出白毛的尸首转眼间就变成了肉泥。干完这些,人们意犹未尽,不知谁喊道:“把他家祖坟扒了,叫他们再富!”这倡议立即得到了热烈响应,于是一辈辈往上来,宁学祥的爹、他的爷爷、老爷爷、老老爷爷……一根根白骨都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这中间,有几个姓宁的贫雇农扒到第四辈或第五辈时幡然醒悟:“哎哟,这也是我的老爷爷呀!”脸上遂现出悔意,想阻止人们的行动。腻味道:“你家穷得精光,还认这个老爷爷干啥?扒!”那些宁家后代便不好再说什么,便让他们继续扒下去。最后,位于最上首的坟也被扒开,只不过里面没有天牛庙宁家祖宗宁三的骨骸,也没有他那个向看山小伙子偷来家运功勋卓著的女人的骨骸,有的只是一撮变黑了的泥土。
望着这一片在蓝天下豁然洞开的墓穴,贫雇农们真正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另一件事,就是向光棍们分老婆。这种做法是在其他村先开始的。“从肉体上消灭地主阶级”,但在消灭范围之中的男性肉体居多,原属这些男性肉体的女性肉体有许多遗存下来,就引起了斗争领导者的思考。他们觉得,与其让其闲置,不如给贫雇农解决切身困难。这也是斗争果实,是果实就该分掉。于是一个口号响亮地提出来:“贫雇农也要辈辈不断香烟!”口号喊响时,那些女性肉体就被分掉了。
天牛庙也学习了这种做法。这种做法深得腻味赞赏。他说:“日他姐真好呀,翻身就要翻个透,连鸡巴也要翻身!”他数算了一下,天牛庙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地主富农的老婆闺女共有十二,而贫雇农中四十岁以下的光棍却有二十。不够分的,腻味便有点后悔在前一阶段多杀了女的。无奈,只好将女果实年龄提高到四十五岁,穷光棍年龄下降到三十五,这才达到了供需平衡。在分配过程中,腻味首先挑出了地主宁学礼的闺女金柳。他见过这小妮子,认为其长相在全体女果实当中是拔尖的。自已挑完,他让封铁头也挑一个,铁头说:“我不要,我还有个当兵的儿,断不了香烟。”腻味说:“不续香烟,那就办饭吃呀。你老婆已经叫还乡团杀了。”铁头说:“我不想要她们。”腻味问:“不要她们你要谁?”铁头道:“以后再说吧。”见他这个态度,腻味便没再坚持分配给他。
在分配过程中,这些女人只有少数识相,让跟谁就跟谁。多数女人却不,有的哭哭啼啼,有的需要硬拉硬拽才能弄到贫雇农家里去。最不省事的是富农封西善的老婆,这个二十八岁的女人一听风声就上吊自尽了。
十七个光棍的婚夜集中在一个晚上。第二天人们发现,他们的脸上多数带伤。
腻味的脸上却没有。那个俊俊俏俏的金柳被领到宁家大院腻味的洞房时,她脸上没有笑容,但也没做什么反抗举动。到了晚上,腻味与她上床,她也是顺顺当当。腻味欢欢地做完头一次后,按照前些年从觅汉堆里听到的法子去检查他这份果实的贞洁程度,却见金柳的那里有白无红。他急忙问:“谁弄过你?”金柳先是说没有人,后被腻味追问急了,便将眼一闭牙一咬:“俺爹!”腻味惊问:“真的?”金柳说:“真的,俺十五他就占了俺。”腻味气愤至极,捶着床说:“日他奶奶,老子杀得对呀!地主阶级真该杀呀!”
办完这几件事,就到了秋收时节了。按照区上的规定,凡是土改中从地主富农手里抽出的地,已经分给谁,地里的庄稼就由谁收。在天牛庙,腻味与封铁头也开大会宣布了这一条。然而,那些土地上的大多数庄稼没人去收,谷子掉粒了,黄豆炸荚了,花生该刨不刨,已经又生出一片新芽了……那些土地的新主人却蹲在家里不动。那些中农们对自已的庄稼收得及时,什么熟了收什么,但他们在挑了自家的庄稼途经那些无人收获的土地时,虽然嘴里不敢说什么,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