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四十的人了,就安安稳稳地随着大伙干活,享享福吧。又说,他爹,世道如棋局局新,人随王法草随风,兴个啥法就啥法,别想不开了。大脚听着妻子的娓娓话语,也频频点头:是呵。是呵。俺想得开,想得开!可是,夜深了他还是辗转反侧。绣绣实在没有好办法了,想起从前每次房事后男人都很快入睡,便主动将他往温柔之乡里引。大脚也随着她走,但往往是刚刚上路或者走到中途就委颓下来。绣绣问:怎么啦你?大脚叹口气道:咳,俺又想起了那些事……绣绣再也无话劝他,只能把头枕在男人的腋窝里默默地听他那一声声沉重的呼吸。
白天,儿子也多次劝他。儿子这段出去开会多,每逢开会便是这一家的代表,因而劝导父亲的语言便有许多是从会上学来的。儿子说:入社好呀,入了社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大伙都过上好日子。这些话大脚听不进去。儿子又说:爹你要明白,啥时候庄户人也得靠力气吃饭。有地咱靠力气,地交了公咱还是靠力气。靠工分吃饭,按劳分配,咱家怕谁?咱家光是整劳力就是三个!分粮保准不比旁人少!
这么说,大脚慢慢听进去了。他点点头道:“嗯,我也寻思咱不比别人差。”
这以后,大脚便不那么难受了。他开始平平静静地等待,等待着去社里挣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