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岭管理区书记纪为荣也急忙在自已管辖的七个大队挨个儿寻找。到一个村,便让大队干部报上全村最富的户,然后就亲自上门算账。算一家不够,再算一家还是不够。六个村跑完,最富的户年收入也只是五千块,与标准差了整整一半。最后来到天牛庙,纪为荣对封合作说:“全部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这里了!”封合作为他提供了三户名单:一个是跑四乡收羊皮的费金条,一个是养猪比较多的费文五,一个是在村西公路边补汽车胎的封运品。纪为荣便一户一户地算。找到费金条,这个昔日的“尖头怪”一听问他贩羊皮挣多少,吓得小脸干黄,急忙说他早就不干这投机倒把的买卖了。纪为荣和封合作哭笑不得。纪为荣说:“看看吧,极‘左’路线的流毒有多么严重,真得进一步解放思想啊!”他耐心地向费金条讲明意图,费金条却连连摆手:“哎呀还万元呢,我一年连一千块也挣不着!日他娘的县皮革厂的王八羔子太抠,一张羊皮才给几毛钱的利钱。”纪为荣不信这话,又做解放思想的工作。但是尽管苦口婆心循循善诱,费金条把收入数目公布到三千四就再也不往上涨了。纪为荣只好叹口气离开了这个羊皮贩子。到费文五家也没达到理想。那家伙性情憨厚倒是实事求是,可是他一年放养的那一群猪即使不计成本收入也只是四千二。

只剩下封运品了。为了有的放矢不再落空,纪为荣一边走一边让封合作详细介绍了这青年的情况。封合作讲:自从去年春天他爹封家明让牛顶死,封运品就没再去东北。但他不安心农业生产,利用他家靠公路的条件,在院墙外搭了个小棚,买了一套工具,专门为南来北往的汽车补胎、充气。去年干了一年,他就盖起了新房,娶来了媳妇,估计收入不少。

说到这里,封合作又讲:“不过,村里对这青年反映不好。”

纪为荣问:“反映什么?”

封合作道:“说他思想太差。去年有一段,到他这里补胎的汽车特别多,都是在附近路上让钉子扎破的。有人怀疑是他故意去路上撒的。”

纪为荣问:“有没有证据?”

封合作说:“没有,只是这么猜。”

纪为荣说:“没有证据就不要随便否定人家。”

封合作又说:“还有两件事:一件是他爹死了,他两代三个老人都需要他和他兄弟一块养着,可是他结婚后坚持要分家单过,说他可以拿钱,一年拿六百,他爷爷奶奶三百,他娘三百。虽说给的钱不少,可是这么做总是不近人情。”

纪为荣说:“其实这也是一种新的观念呀。他拿了钱就证明他还是知道赡养老人的嘛。”

封合作说:“还有一件牵扯政策问题的,我正要找你汇报,他因为生意太忙,媳妇也要给他当帮手,自已的责任田就不种了。他弟弟要种,他爷爷也帮着说话,可是他不肯,转给了不亲不故的另一户,到年底要人家给他一部分粮食。村里有些人说,这不是旧社会地主的做法吗?”

纪为荣说:“噢,这种做法外地也有,我看过材料。不过有关部门讲,先不要大惊小怪,观察观察再说。”

二人正走着,忽然遇到了腻味老汉。老汉一见纪为荣就忙追上去道:“哎,纪书记,我正要找你问问!往年过年都发救济,今年怎么没见来?”

见到这老汉纪为荣心里立即生出些反感。他在鼓岭管理区工作六年来,最头疼的就是这老汉向他要救济。每当上级拨下救济粮或救济款,老汉都要向他伸手,一旦要不到就问他眼里还有贫下中农没有。今年好了,上级再没拨救济款,就免了这个麻烦。

纪为荣冷冰冰地说:“到了什么年代了,还要救济?”

老腻味说:“什么年代也得要!我这么大年纪了,闺女都走了,种地又没有力气,共产党想饿死我?”

这么一说纪为荣便生气了,便不再理他,板着一张脸往村西走。然而老汉还是跟在后头喋喋不休:“咳,毛主席一死,咱掉到后娘手里去啦……”

到了公路边,一眼就见两辆大卡车停在修车铺门前,封运品正和他的媳妇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