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道:因为这车明天还有别的任务,孙科长下午回去,费弓则留下送他爸爸。老铁头便答应了。
接着,老铁头让人找来儿子封合作,让他抓紧安排人在费文典的旧宅布置灵堂。封合作为难地说:“爹,那是大队卫生室……”老铁头打断他的话:“赶紧腾出来,让你文典叔住一夜!”封合作只得马上去落实。
老铁头吩咐老婆儿媳办饭让孙科长吃下,送他走后,他便去了费文典的老宅。这时,堂屋里的药品已全部搬到了另一屋,这里放了一张八仙桌,桌上端放着费文典的骨灰盒。老铁头到桌前深深一揖,跪下叩了四个头,然后就坐到旁边和费弓一起为死者守灵。他一边抽烟,一边慢悠悠地向费弓讲自已与他养父这些年来的友谊。出身于临沂福利院的小伙子聆听着这老汉的讲述,茫然而又不失礼节地点一下头,再点一下头。
费文典的灵堂建立后,村中与死者有远远近近关系的人便陆续前来吊孝。到这里放下一刀纸,叩四个头,到老铁头跟前感叹几声,打量费弓几眼,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去。
作为连襟,大脚老汉是午后来的。他带了他的二孙子运垒。祖孙俩一前一后,中间还明显地空出了封家明的位置。他们作揖,叩头,神情端庄严肃。接着,大脚一歪一顿地走上前去看了看费文典的照片,回头小声跟孙子说:“还是那样子。”
吊孝的人走了一拨再来一拨。下午是这样,晚上还是这样。
到了夜深,来人就很少了。但院门仍然没关,老铁头仍然坐在屋里没睡。费弓则坐在桌边,手托着额头打起了盹儿。
老铁头坐了一会儿有了尿意,便起身走出了房门。院里的电灯正亮着,他看见有一个人正站在院门外,手扶着门框向里张望。他问一声:“谁?”那人却转身走了。老铁头走到院门外瞅瞅,原来是一个老女人迈着小脚在急急地走离这儿。看那背影,是绣绣老太。老铁头的心猛然一抖:这女人,是来偷偷送她当年该嫁未嫁的费文典的呀……
老铁头想喊她回来,让她到屋里好好看看,但老太太却一直急急走着连头也不回一下。看着她那远去的小小身影,老铁头的泪水再一次溢出了眼窝……
第二天,老铁头便让人到东山刨墓坑。封合作问墓坑是单挖呢还是跟苏苏在一起。老铁头问费弓:“这事你娘是咋交代的?”费弓道:“她没说。”老铁头说:“她没说,就由着咱做主了。叫你爹跟你大娘合葬!”封合作把爹扯到一边悄声说:“这样不合适吧?俺那个大娘后来不规矩……”老铁头把脸一扬:“谁在世上没有一点半点的错?就这样办!你文典叔保准同意!”
下午,老铁头带领村里许多人把费文典的骨灰盒装进一口突击做成的棺材,像寻常出殡一样送到了东山。此时,苏苏的坟堆已被掘开了半边,在缺着的那一半里,一个挖好的墓坑正躺在那里。
落棺,添土,一个大大的坟子圆了起来。看着它,人们唏嘘不已。
最后,老铁头让众人包括费弓都回村,他自已留在了这里。他把手袖着,半蹲半倚,靠在了费文典的坟堆旁边。
天牛庙几大姓的墓地都在东山上。此时夕阳西下,橘黄色的阳光洒过来,将一大片坟堆照得半明半暗。封铁头睁开一双老眼看了一圈,这时他突然发现,和他的生命有过密切联系的许多人,现在已经都躺在这个东山上了。
在一棵马尾松旁边的两座坟,是他的前妻和他的长子。那个给他带来过最大苦恼的傻女人,最后却是受他牵累而死的。不知他在这黄土之下还会不会喊那让人可气可笑的“俺不敢啦”?坷垃,他的瘸腿长子,在人家受了多年的罪,连媳妇都没娶就死了。坷垃,我可怜的儿啊……
在更远的地方,那是银子的坟堆。这个他一生中最为爱怜的女人,已经在这里睡了四十多年了!银子,银子,当年你就是不答应我,我也不该让你在大复查中丧命呀。你能知道我当时的心思吗?你如今能原谅我吗?……
在另一个方向趴在草丛里的一堆,是他的战友郭小说。这个当了多年长工的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