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几年的时间,才?勉强想明白微末出身的人并非没有?德行,并非不高尚。

而现在周朔不仅是寒门, 更?是血脉浑浊的私生?子,并且欺她瞒她, 诓骗婚约。

他的品性简直糟透了?。

周朔身上让姜佩兮最欣赏的品德, 是假的。

让她能接受身份悬殊的品行,是骗她的。

他不是君子,他是小人。

他彻头彻尾就是一个谲诈多端且精于算计的小人。

姜佩兮觉得自己瞎了?眼。

更?觉得周朔真能骗,他骗了?她十几年,使?她从未生?出猜疑之心?。

可?尽管姜佩兮如此愤怒,该送往江陵的信, 她还?是压在了?手里。

她在等,等刘恩去临沅和娄县彻底查清周朔的真实身份。

尽管真相已经分外清晰, 但她仍抱有?侥幸。

万一呢?万一是她想错了?呢?

等待最终判处的日子总是不好熬的,尤其是当事人已经笃定?结果不尽人意。

等待的日子里,姜佩兮拒绝再见任何人,包括善儿?。

周朔当天就知晓了?她的不对劲,并且承受她的怒火。

姜佩兮没叫他回来一起用膳。

回到建兴的周朔也很?忙,阜水一脉的渠道明年开春就要开通。

三年前他接手修渠道的差,负责说服崔氏和推进?修渠进?程。

去年他解决宁安的事情?后,便向建兴请辞,推去了?所有?差事。

如今一年半过去,回来的周朔看着几乎没怎么推进?的渠道只觉得头大。

一年半,他们是事儿?一点没做。

钱却花了?不少。

这?钱花哪去了?,他心?里有?数,周兴月心?里更?清楚。

难怪一直催着他回来,原来是没人干活了?。周朔想。

阜水渠道最晚明年春开通,不然等天气暖和起来,进?入汛期,两岸的农田又要遭殃。

又将是无数人家失房失地,流离失所。

每年汛期,离阜水最近的东菏、门利、临城、平墨、滨宝五县受灾最重。

这?些地方被高山阻隔,道阻多艰,消息难以传出。

或者说是刻意被截下,因地方主事怕受到建兴责罚,便都瞒而不报,想隐瞒自己的失职。

灾越大,地方越不敢报。

越不敢报,灾越往坏里走去,如此恶性循环。

农人没有?地方住,又没有?粮食吃,一步步走向绝路。

无论是父慈子孝,还?是兄友弟恭,这?些所谓的礼教?伦常,只有?在吃饱饭后才?能被提及遵守。

极度饥饿的人是没有?尊严的。

饿,能最大限度地激发人的求生?欲望。为了?活下去,人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易子而食,析骸以爨。绝非仅存于史书中。

周朔亲眼见过这?炼狱一般的惨象。

道德,是世间最容易被践踏的东西。

为了?活下去,谁都能把它踩到脚下。

倘若践踏道德能控制灾害,道德也并非不能放弃。

而悲哀在于大灾之后多出疾疫。

即使?是最寡恩无情?的决策者也不会愿意见到尸横遍野、饿殍枕藉的景象。

这?会动摇他们的统治。

任何一家主君都不乐意见到疾疫出现,并在土地上肆虐。

当真正的灾祸来临,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周朔便是用此说服了?崔氏,让崔氏允许周氏在阜水开渠修道,降低大灾出现的可?能性。

在原定?的规划中,渠道到这?时候应已经修得差不多,只差一点尾巴。

但如今的修建进?程,竟还?差着一半。

夏多暴雨,水位易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