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他挑剔的性子,当然不会?要树上落下的雪,看来得让仆从爬到树上去取雪。

可这么折腾又是要做什么呢,这般想着不由?便问了?出?来:“裴主君要雪做什么呢?”

裴岫看向姜佩兮,难得抬眼,一直搭着的眼皮此?刻完全掀起,漆黑的瞳眸全部露出?来,他音色凉凉:“你喊我什么?”

姜佩兮呼吸一窒,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衣袖,讷讷出?声:“表哥……”

“这下还忘么?”

自从撞见他神情?似愉悦、似松快地拧断别人的脖子后,姜佩兮每每看到裴岫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便会?不由?自主害怕。

她垂下眸,逼迫自己不去想他手上沾血的样子,勉强稳住心神:“不会?了?。”

裴岫又靠了?回去,将自己裹在大裘里,他懒懒的,慢慢丢出?一句:“这才乖。”

随后瞥眼看向外头,慢声解释:“你这茶我喝不惯,还是我来烹了?。”

裴岫性子执拗,自幼时便只能顺着。

而今他做了?多年的主君,怕是更容不得人违他的意。

反正也不要紧的事,姜佩兮安慰着自己。

抬手让侍女去拿一套烹茶器具,随后又轻声道:“拿那套白瓷的,还没用过?的那个。”

裴岫目光又落到了?她身上,他们?已?经七年不曾相?见。

她说的一点没错,阳翟很忙,他根本抽不开身。

朝端失了?手,他的确该收拾烂摊子,但并不需要大老远地亲自到建兴来。

写封信,派个心腹来传达也就罢了?。

自从做了?主君,他便一直很忙,沉重?的担子压在他身上。

少时不懂,后来才逐渐明白,无数血脉相?连的人,敬仰着、奉他为?终身的信仰是何种感受。

是逃不掉的责任,是渗透到每一次呼吸的使命。

也是因为?这些,酿造了?他们?之间的悲剧。

建兴并不安定,刚刚镇压了?叛乱,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

何况京都的事情?也麻烦得很,阳翟在拥帝中败北,新帝对?裴氏、对?他都虎视眈眈。

他不该来的,不该将自己置身险。

沉浸于世家阴私中的裴主君对?自己这一趟的危险再清楚不过?,但他仍旧来了?。

他终究是有私心的。

仆从取来了?雪,裴岫慢吞吞回过?神,拿过?已?经摆放好的茶具,慢慢擦燃烛火,开始烹雪。

看着晶莹的雪慢慢化开,一点点凝成水滴。

他许久没有这样静静等着一壶水开。

似乎是他们?开始频繁争吵后,又似乎是她开始阴阳怪气地讥讽他为?“裴主君”后,又或者是更久之前……他早已?失去等待的耐心。

裴岫极善烹茶,姜佩兮自小就知道,他烹茶的动作行云流水,风骨俊雅,恍若山间隐士,美?得像画一样。

不过?片刻功夫,清幽的茶香就漫了?开来。

他倾身将茶盏递到姜佩兮手边,便又靠了?回去,神情?却似乎落寞了?下来,一下变得很疲惫。

裴岫捧了?茶,窝在椅子里,垂眸看着手里的清茶:“佩兮尝尝怎么样。”

姜佩兮捧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的确很好。

他茶烹得好,连她母亲那样挑剔的人,都对?他的手艺盛赞过?。

无论多好的茶,入口都会?带苦带涩,但表哥使茶的涩中全都是清甜的味道。

她之前每次去阳翟,都惦念着表哥的茶,但他很少烹。

不过?裴岫心情?好时,会?把着她的手,手把手地教?。

他教?人时很耐心,一点点告诉她哪一步该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这样手把手,一点点教?会?了?她插花、沏茶、调香……

姜佩兮眼睫一颤,裴岫的手艺还是那样好,简简单单就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