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重身体。”

明天有考试,盛淮南终究还是想到了这一点。他应该放下所有的胡思乱想,回图书馆,学习。

即使高三那年叶展颜问他如果自已在高考那天被人绑架,他会不会放下考试奔去救她;即使这个问题并不比“我和你妈同时落水你先救谁”高明多少;即使他信誓旦旦地说高考可以重来,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叶展颜;即使那时候他说的是真心话;即使彼时深爱,面对危急存亡的选择,他自然会放下一年一次赶庙会一般的高考可是叶展颜并不知道,如果没有人命关天,只是她在高考当天要求和他分手,或者让他在爱情和高考中做一个选择也许他放下她的速度,比计算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还快。

为爱疯狂这种事,盛淮南这辈子也许都不会理解。

被洛枳扰乱的心绪在叶展颜的电话响起的一瞬间恢复了正常。他拎起地上的书包,大步朝出口走过去。

“要走了吗?”郑文瑞没有挡住他的路,也没有凶巴巴的,这次倒是很平静。

“嗯,去自习。”

“我刚刚一直在数数,看你的礼貌能坚持多久。结果是,207秒,四分钟不到。其实,你真的不必特意装作不讨厌我的样子。真的。”

“我没有。”盛淮南懒得解释。

“你表面上不讨厌我,实际上很讨厌。我表面上讨厌你,其实一点儿都不。你受的是短暂的小委屈,我受的是长久的大委屈。”

一股无名火席卷全身,盛淮南从图书馆走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努力克制着的情绪,此时终于崩盘,他皱起眉头,明明白白地盯着她,说:“没人能给你委屈受,除非你自找。”

郑文瑞没有针锋相对,反倒回避了目光。

“对,我自找。我不光自找,自虐,而且还总是让你知道我不好受,让你愧疚,我这个人很可恶吧,奇奇怪怪的,还一副阴魂不散不知好歹的样子,对不对?”

“对。”

冷冰冰地扔出这个字,之后,他还是有些不忍心,顿了顿,又和缓地补上几句说:“你是奇怪了点儿,不过……不过也没有你自已想象得那么不堪。而我,我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彼此彼此。”

“不是的,”郑文瑞笑得很苍白,“你一直以为我跟她们一样,都是把你当成完美无缺的雕像来膜拜的吧?她们一个个都是有条件、有资本的女孩子,她们爱你是因为她们爱做梦,也有资本做梦,所以把你想象得太好了。我没有资本做梦,所以从来都是像个小偷一样在背后观察、等待,你们每一个人,每一个,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我自已。”

她一直笑,一直笑,笑到弯下腰,笑到蹲下来抱住膝盖,笑到哭。

盛淮南觉得自已又回到了高中体育场的看台上,仿佛那个六班痛哭流涕的男生重新站在了他面前,让他尴尬又好笑,却不敢真的笑出来,暴露了自已的残忍。

“她们爱你,有的把你当成自已的成就来爱,有的把你当成自已的荣耀来爱,有的把你当成理想和执念来爱。我爱你什么?我爱你的冷淡、你的自私,你眼中只有有利的事情,你瞧不起周围庸庸碌碌的家伙,你聪明,你自负,你清醒但我最喜欢的是,每次你假装温和礼貌、平易近人的样子,每次你披上那张皮走出宿舍走进人群,我在背后看着,看到千疮百孔,我还是喜欢。”

一阵风吹起盛淮南的衣角,铁质拉链打到脸上,冰凉凉地疼。郑文瑞的话犀利无情,又有些酸酸的肉麻,甚至偏颇,然而仍然字字句句戳进他心里。

“我怎么才能不喜欢你?看到再多你的丑恶面,我还是喜欢,怎么办?”

他抓着门把手,轻轻地攥了两下。

“我喜欢你自已知道别人也知道的优点,也喜欢你自已知道但是别人不知道的缺点,甚至,包括所有你自已都不知道或者你根本就不愿意承认的那部分。我该怎么办?”

她突然摘下书包,单手抓着,另一只手伸进去掏了半天,拎出来一张薄薄的纸,表面似乎浸过脏水,有种皱巴巴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