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她要是死了，”攸宁公主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东珠。

“就成了他心口一辈子也剜不掉的朱砂痣，成了他午夜梦回时永远得不到的白月光。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怀念她，美化她。”

“到那时，本宫这个活人，又怎么跟一个死人争？”

“本宫不会再做这么蠢的事了。”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只剩空壳的男人。

她要的是一个活生生、会哭会笑、会爱会痛的沈舟琰，完完整整地属于她。

这时，沈舟琰正好拿着骡子黛从偏殿回来。

攸宁公主脸上瞬间又换回了那副娇俏的模样，仿佛刚才的阴鸷从未出现过。

“沈郎，快来，”她亲昵地拉起沈舟琰的手：“除夕宫宴要开始了，再晚，父皇可要罚我们了。”

沈舟琰被她拽着，脚步却在殿门槛处猛地一顿。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画面。

曲昭昭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袄，站在腊梅树下静静凝着他。

眼睛里是破碎的、他看不懂的光。

“今晚除夕，要放烟花……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看？”

“下回吧。”他说。

曾是他自己一年又一年亲口拒绝的话，此刻却像一根针，密密麻麻地扎着他的心。

“沈郎，发什么呆？”攸宁公主不悦地催促，手上加重了力道：“父皇他们该等急了。”

沈舟琰回过神，眼底的情绪被他尽数掩去。

最终还是迈开步子，跟她一同走向那片灯火辉煌。

◇ 第10章

除夕宫宴设在太极殿。

金碧辉煌的殿宇内，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宫人们穿着簇新的衣裳穿梭其间，觥筹交错，笑语喧阗。

皇帝龙心大悦，几杯御酒下肚，面色红润，指着下方正襟危坐的沈舟琰，朗声笑道：

“状元郎，此情此景，不赋诗一首，为我大周贺岁助兴吗？”

满朝文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沈舟琰起身躬身行礼，声音清越：“臣，遵旨。”

他略一沉吟，开口道：“山河披锦绣，瑞雪兆丰年。圣君治天下，四海皆升平。臣愿效犬马，护我江山万代延。”

诗句工整，意境宏大，既颂了功德，又表了忠心。

皇帝听得抚掌大笑：“好！好一个‘护我江山万代延’！”

“舟琰啊，你想要什么赏赐，只管开口，朕今日高兴，都允你！”

沈舟琰正要谦辞，身旁的攸宁公主却忽然站了起来，盈盈一拜。

“父皇，”她的声音清脆甜美，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儿臣斗胆，想替沈学士，讨一个赏。”

说罢，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她提着华丽的裙摆，一步一步走下自己的席位，穿过席间的香风鬓影，径直走向高台上的龙椅。

然后撩起裙摆，对着皇帝直直地跪了下去。

整个太极殿瞬间鸦雀无声，连乐师都忘了拨动琴弦。

沈舟琰瞳孔骤然一缩，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一股强烈的不安攥紧了他的心脏。

只听攸宁公主一字一句道：“父皇，儿臣心悦翰林院学士沈舟琰。恳请父皇，为儿臣与沈学士，赐婚！”

话音落下，满座哗然，随即又死一般寂静。

沈舟琰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龙椅上的皇帝与身旁的皇后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朕的掌上明珠终于有了心上人！朕与皇后，也正有此意！”

他看向僵立的沈舟琰，目光里满是赞许。

“沈状元才貌双全，与我儿攸宁，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来人！笔墨伺候！朕今日，便要下这除夕的第一道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