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小营帐外烟火升腾。

大铁锅架在篝火之上，苦涩中夹杂清香。

里面是曲昭昭亲手煎好的汤剂。

她一勺勺舀进粗瓷碗里，递给每一个需要的人。

不远处，有战士端起碗仰头灌下，然后猛然呛出两声咳嗽，但还是憋红脸连声道谢。

“姑娘，下次能不能放点糖？”

众人哄堂大笑。

夜色渐深，将士们围坐火堆边，有人悄悄议论：

“这女仵作，比郎中都厉害。”

有人补上一句：“就是脾气太冷，不爱搭理人……”

顾长风倚在树干旁，看着篝火映照下忙碌而安静的背影。

他突然觉得，这世上的女子原来也可以这样活：

沉默、锋利、不依附谁，也不用讨好谁，只凭自己的本事立足于天地之间。

他的目光越来越深，那种钦佩和欣赏混合成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

他想开口叫她名字，却发现嗓子竟有些发紧。

夜幕降临，他终于走过去，把披风递到她肩膀上。

“天冷，加件衣服。”

曲昭昭愣了一瞬，没有拒绝，只是低声道谢。

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雪地间交叠重叠，说不清哪里开始的，也看不到尽头。

与此同时，沈府书房灯烛通明。

沈舟琰盯着桌案上的信笺许久，两指攥紧纸角。

他面色苍白，下颌线绷直，问向跪伏于案前的小厮：

“人呢？”

小厮额角渗汗，小心翼翼答。

“回大人……属下查遍兰溪村各处，都没人见过姑娘回来。有乡民说，那晚看到她背包离开，再没踪迹。”

沈舟琰呼吸骤然紊乱，他猛然站起身，椅腿刮擦青砖发出刺耳响动。

“不可能！”他声音压得极低，却透出慌乱和怒意。

“除了兰溪村，她还能去哪儿？”

“再去查！沿官道一路追，无论如何要把人找到！”

小厮战战兢兢应诺退下。

屋外寒意更甚。

一阵急促敲门打破沉寂，是攸宁公主贴身侍女盈盈屈膝请安。

“大人，请移步偏殿核对婚礼仪节。明日便是您与公主的大喜之日，各项细节需亲自定夺。”

沈舟琰闭眼缓了一息，将所有焦躁压入胸腔。

他语调恢复惯常温雅克制，只余最后一点力气支撑体面。

“知道了，让他们等我片刻。”

城门高悬，大旗猎猎作响。

当归队号角吹响时，曲昭昭随北疆铁骑抵达阔别已久的长安城。

朱雀街依旧繁华如昨，可尘埃落定后的世界早已不同往昔。

马蹄踏过石板路，她望见熟悉巷陌、人流如织。

鼻尖闻到桂花糕甜香，还有冰雪初融后的泥土味道……

可这一切，于此刻只剩恍惚遥远，如隔世一般。

有人喊将军名字，有人在欢呼凯旋。

而她只是静静勒住缰绳，在冬阳斜照中抬眸望向皇城方向那里金瓦玉宇。

高不可攀，是命运翻覆之所，也是那个曾经让自己痛彻心扉的人，此刻即将迎娶别人为妻的位置……

她静静地望着那片金瓦红墙，思绪万千。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的喜乐声由远及近。

穿透了长安城冬日的清冷空气，浩浩荡荡地压了过来。

“停车！”她忽然喊。

顾长风策马靠近，眉头紧锁：“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