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琰骤然收回目光,起身整理衣襟。
“记得盖好被子,炭火不够叫丫鬟多添些。”
说罢,他转身匆匆离去。
月白锦袍掀起的寒风灌入房中,吹得曲昭昭眼角悬着的泪珠发凉。
那句“我要回兰溪村”,她终究还是没能向他说出来。
窗外月色清冷,她一个人起身,一瘸一拐地去了别院的佛堂。
她不认字,不会抄佛经,每月十五,只能跪在佛前求佛祖保佑。
七年前,她求佛祖保佑沈舟琰能醒过来。
三年前,她求佛祖保佑他高中状元。
这一次,她双手合十,无比虔诚求道:
“求您保佑,草民离开长安后,沈舟琰一生平安,顺遂无忧。”
是她在黑暗中走了太久太久,久到沈舟琰礼貌的施舍,都被她当成了光,小心翼翼珍藏在心底最深处。
如今,梦醒了,人也该散了。
第2章
翌日一早,曲昭昭去衙门请辞。
主簿惊掉了下巴:“曲昭昭,你知不知你在说什么?”
“县令大人好不容易松了口,答应给你个正式吏役,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却要请辞?”
曲昭昭跪在地上,低头应了声:“请大人成全。”
当初她拼了命地工作,争着要成为正式吏役,不过是想光明正大地,稍微够得到沈舟琰的世界。
可如今,她要走了。
主簿见她这副模样,沉沉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手续还要四日,翰林院有个侍书没了,你去看看。”
曲昭昭抱起验尸箱转身出了门,书斋的掌柜和她打招呼。
“昨日刚到的狼毫笔,可要带些?”
她不识字,可她记得沈舟琰喜欢的文房四宝。
书房里墨没了,毛笔分岔了,都是她悄悄补上。
她一顿,轻声说了句:“不用了。”一路踩雪去了翰林院侧厢房。
查完尸,一个丫鬟快步走来,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是沈状元的婢女吗?”
“这是公主给沈状元的诗集,赶紧给你家主子送去。”
没等她出声,丫鬟已将诗集塞到她手里。
寒风一卷,掀开一页。
纸页间墨迹犹新,勾勒出一男一女游船的模样。
她一眼认出,这是沈舟琰画的自己和攸宁公主。
曲昭昭压住酸涩,小心问:“他们……最近往来很密切吗?”
丫鬟狐疑瞥她一眼:“你不是沈状元的侍女么,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整个长安谁不道他们佳偶天成?连圣上都说,沈状元将来做驸马最合适不过!”
几个学士听到,也忍不住凑过来。
“可不是吗,前些日子在翰林院门口,攸宁殿下踩了水,是沈状元亲自背她去换的鞋袜!”
“沈状元从不轻易作画,我们求他半天,连片树叶都不肯下笔,可他却偏偏为公主亲手画了十几幅肖像画。”
“可惜啊,沈状元如今被一个女人挟恩图报,甚是无奈……”
另一个学士冷笑一声:“那女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大字不识一个的贱役,还妄想攀沈状元的高枝?不知羞耻!”
最先说话的学士看向她。
“你说说,那女子是不是恶毒极了,连公主一根脚趾都比不上?”
曲昭昭只觉耳边嗡鸣,用尽力气,才扯出一个笑:“是。”
天又开始飘雪。
丫鬟见她没伞,生怕她弄湿了诗集,和那些学子一起走了。
曲昭昭刚要离开,就见前方长廊下,两道身影并肩而走。
沈舟琰执伞,攸宁公主在他身侧,好似神仙眷侣。
倏然,攸宁公主不慎踩进泥洼,一团污泥溅上了沈舟琰素净的袍摆。
可极爱干净的沈舟琰,只垂眸淡淡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