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在雨夜跪着求了好几个医馆,才把他从阎王手上拽了回来。

那夜起,两人便挤在茅草屋里相依为命。

为了供他读书,她当起别人最嫌弃的仵作,日日忙到子夜。

当她把白花花的银子铺到他面前,亮着眼睛说:“舟琰,你可以重新读书了。”

沈舟琰却拉着她满是红疮的手,浓眉紧锁。

“昭昭,我定让你过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好日子。”

七年过去,他当真被圣上钦点状元。

黄金万两、朱门府邸,恭贺的人踏破了门槛。

沈舟琰带她去最好的首饰铺,将一支雀翎金簪插入她发间,温声道。

“昭昭,这些年苦了你了。”

她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表明心意。

可没过几日,攸宁公主的请帖雪片般飞入沈府。

见沈舟琰统统婉拒,她干脆上门拜访。

从未见过的头面珠宝,锦缎马车,把曲昭昭头上的那枚金钗都照得失了色。

攸宁公主举着圣旨:“父皇口谕,这次你可不能不陪我。”

沈舟琰一怔,还是应了下来。

之后某日黄昏,沈舟琰忽然问她。

“昭昭,你可知哪处能买到杏花酥?”

锅灶前的曲昭昭手一颤,手上的圆子怎么也搓不圆了。

长安人人皆知,攸宁公主最喜杏花酥。

不惹凡尘的他,如今,竟为一个女子张罗吃食。

热水烫伤指尖,曲昭昭却像感觉不到一般,怔怔看着沈舟琰远去。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沈舟琰把她带到长安,不过是报恩,是可怜她孑然一身。

唯独不是男女之情。

翌日,她被召入长乐宫。

攸宁公主含笑端坐榻上,美目却锐利似箭。

“有人挖出沈郎娘亲当年的丑事,要借此毁掉他的仕途,本宫已替他处理妥当。”

“可你,除了验验尸、干些贱役的粗活,还能为他做什么?”

“他记挂你的恩情,才迟迟未接受本宫心意,若你真为他好,就不该拖累他。”

“只要你肯离开,本宫可助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夜风如刀,将曲昭昭割出回忆。

她知道,堂堂攸宁公主,说到一定会做到。

也知道,沈舟琰心悦的不是她。

她挡了他的路,就该离开。

不知不觉,已行至沈府门前。

狂风袭来,曲昭昭一个趔趄,膝盖重重磕在青石台阶上,疼得一阵眩晕。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她撑着门环喘息,一点点往上挪,可力气全散了。

“昭昭!”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沈舟琰一把抱起她,眼底满是担忧:“天这么冷,自知有腿疾为何不多穿几件?”

他动作利落,将曲昭昭横抱进内室放到榻上,又熟练地点燃炭炉推近床边。

屋里渐渐暖起来,曲昭昭垂眸,看他修长的手指为她捏腿,有些恍惚。

当年为了给他凑学费,她大雪天赶工摔进冰湖,落下了这磨人的病根子,每到寒天就痛得彻夜难眠。

每次犯病,他都会帮她揉腿。

可这次,曲昭昭抽回小腿缩进被褥:“不用了,我自己来。”

沈舟琰愣住,手悬在空中。

两个人对视片刻,气氛凝滞,只余外头风雪撞窗的声响。

“舟琰,再过五日,我要去……”

“公子!攸宁公主邀您去城楼共赏烟花!”

小厮在门外高声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