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旧衣上的补丁,想着哪天便将他的旧衣全都填进厨房的灶膛里烧了。

谢杳还不知自己的旧衣即将要被填进灶膛,只低着头,将一盆污水倒在了院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盆还带着些许泡沫的污水流向了谢春祺的脚下,谢春祺一时不察,脚下沾了不少,靴面上也溅了些水渍。他不满地瞪了一眼谢杳,当即要告状,却被谢霭玉拎起后领,被兄长提溜出去了。

随从们也跟上去,临走前替他将门虚掩上了。

谢杳嗤笑,低下头,从木盆里捞起滴水的衣裳,随意地卷起来,使劲儿拧水。

翌日,谢忠庭便找派了几人去沉香院伺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少爷”。

算算日子,谢杳都已回到谢家近半个月,谢忠庭才想起自己没给谢杳分过一个下人,事事都是他亲力亲为,于是便让人去人牙子手中买来几个小丫头,又从谢霭玉院子里拨去两个小童贴身照料起居,外加几个随从。

谢杳见过其中一个小童,正是半月前被谢霭玉支使来为他送冰盆的孩子。

两个小童规规矩矩地叫了声“杳少爷”,又挨个儿说自己叫什么。个子稍稍高一些的名叫追云,矮一些的呢,名叫山鹤,都是谢霭玉给取的名字。

谢杳认识追云。他是那日收下木雕的小童。

其余的下人都分别住进了偏院的两间旧厢房。

侍女是刚买进谢府的,不知自己跟的主子并不受宠,不过年纪小,也不在意;但从谢霭玉那儿拨来的随从不大乐意跟着他,而谢杳也不愿留他们,便全被他遣回谢霭玉那儿;剩下俩照料他起居的小童,瞧着还算乖巧,估计也翻不出什么浪,谢杳便留下了他们。

随从们全被遣回去,厢房便空出来一间,谢杳便将那间厢房给追云与山鹤住着。

这两日过得似乎十分快,转眼便到了要去谢春祺的“竹溪院”听他的启蒙先生讲课的日子。谢杳一如既往地起了个大早,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后便去洗漱,随后由追云帮着换上了衣裳,又被山鹤按在椅子上,唤来侍女替他梳发。

谢杳头一回让人这样伺候,还有些不适,只让侍女用发带将头发束好,没让她再多弄什么花样。

追云道:“杳少爷,我和山鹤不能都随你去三少爷院里。赵先生很严苛,只许带一位书童去,您看我与山鹤……?”

谢杳思来想去还是选了追云。

追云笑盈盈的,追在这位二少爷身后,朝山鹤做了个鬼脸,便同谢杳出门去了。

山鹤不理追云,将大门一关,看都不看他一眼。

如追云所说,赵先生的确严苛,连字写歪了一笔都要挨上一戒尺。

谢春祺字写不好,挨了不知多少下戒尺。反观谢杳,虽说是在乡野长大,字却写得极好,不过半日便得了赵先生的喜爱,看得谢春祺直瞪他,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

追云在一旁替他研墨,瞧着谢春祺的书童,顿时神气起来,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这人前日还说他跟了个没用的主子呢!

第二日,赵先生教他千字文,他不说会背,也不说会写,只听赵先生教。

讲完千字文,谢杳已能会读会写,便又来讲四书中的《论语》。谢春祺听不懂,打起瞌睡来,又被抽了一戒尺。

谢杳听得认真,但也不刻意去拔尖,不想惹谢春祺来瞪自己这孩子瞪起人来恨不得把两个都瞪出来,忒吓人。

他倒不是怕谢春祺跳起来同他打一场,只是可怜谢春祺的眼睛。再者说,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做什么,至多是恼羞成怒,哭着去同父母告状罢了。

课后,赵先生留了课业,要两人背诵《论语》,三日后再来他这儿背诵。背不下来也不要紧,不挨戒尺,只是要罚抄,抄写到会背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