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天意,我以为他是逃兵役去了,没想到他突然出现,走到水中,捞起孩子,甩了我一巴掌,说自贱者人必贱之。
我当时听不懂那个什么贱不贱的,但酒肆里的姑娘叫骂时多带一个“贱”字,我怒火中烧,早忘刚才还期期艾艾地想寻死,哭叫着冲过去捶打他,要报一掌之仇,他忙护住孩子,把我拖进了屋里。
反正我在他面前早已德行败坏,便成日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屋里,挖空心思不带重样地将他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高声问候了数遍。
我心里别扭,无处撒气,只想寻他的麻烦,看他能忍耐到几时?
他终于捧着饭菜现身,我照例扭头不吃,他拿起木勺作势要喂我。
我抬手一推,饭菜尽数撒在地上。
他气得满脸通红,说道,乱世之中,物力维艰,岂能暴殄天物。说着,他负手身后气哼哼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训我道,罔闻已过,怨天尤人,是人生至愚。
纵使我听不明,也道他是真的上了火,便嘲笑道,你又不是我爹,管我的死活?
他带着瘀青的嘴角抽了抽说,你舍得死,我便舍得埋。
这话倒是颇合我的口味。
眼看他甩门而出,留我一个人在屋里。我又不甘心起来,拉开门冲着他的背影嚷道:“别光埋我,记得给我哭坟。”
可我,还舍不得死。
我还要看着百里气恼的样子,坐在院里晒太阳。
这半年来我已经习惯了百里的照顾,习惯了依赖着他过日子。
这时邯郸来了人,要带我回家,可来的人不是哥哥。姐姐也已经入了宫,祁家一门荣宠,今非昔比,自然有许多事绊住了他们。
我问百里,听说人的姻缘是上天注定的,改不得分毫。若是月老搭错了线,怎么办?
他说,那就剪断。
我说,断的是情份,可刀刀绞在心上,心里疼呀。
百里擦去我脸上的泪,将我搂进怀里,低声说,什么都别想,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疼了,因为万事有我。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他的心怎么跳得那么剧烈,害我都不敢偷偷在那里擦我的眼泪。
百里问我,要不要跟他去韩国。
我说,你这么无趣,以后还是留胡子吧,平日里能拉一拉倒也是个乐趣。
终于我只身一人,随他去了韩国。
没有想到,在关上接他的居然是韩国的上大夫。
更没想到,他家中奴仆数百,门下弟子三千。
原来百里大有来头,哥哥果然是慧眼。
大京的天气很好。
我住在大京的山南,起初还想着邯郸的家,可渐渐地连哥哥和姐姐的样子也想不起了。
秋去的大雁,春回的燕子,冬日的飘雪,还有满山红枫,人间美景,大京一样不落。
可那呆子成天无事就钻在他的书库里。
他家上三辈八成是买书的,简牍垒满了几个书架,还有不少都一摞一摞在地上堆着。
他说,快出去,这里乱,小心伤到你。
我仍是在他书房里游游荡荡,翻翻找找。
书简簌簌落下,他跳过来扑倒了我,将我护在身下,生气说,叫你走,你怎么不听话?
我揪着他的衣襟,将他拉近,说道,我就是不走,你又能耐我何?
他双瞳若海上焰光,我早就迷失方向,也不知是我先将唇就过去,还他先轻啮细咬了过来。于是栽倒在书堆里,十指交缠间,再也无力起来。
百里只有一个夫人,百里与她曾是父母之命的少年夫妻。她出身世家,是周室卜官之后,颇有林下之风,时常出外游历,是个女中丈夫。而我顺理成章成了百里的妾室。
女人有心计,便可怕,若没心计,便可怜。
百里夫人是个淡如秋月的美人,她知书识礼,便是有心计也不屑于用。我知她深爱百里,可她心性清高,开不了口,心头爱渐渐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