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被子,扭身向榻里爬去,嘟囔道:“我心烦呢。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白露微蹙眉头。关关这两日的确心情不好,前几天还说幸好狼烟救了她们,这几日却与狼烟僵得厉害,两人凑巧见了,连说话也都站得远远的,恨不得各自站到天涯一端去。一院子的波澜不惊,太平得就像一根弦要绷断之前。
燕燕居里少了只八哥,这个冬天如此安静,更觉萧条。白露低叹了一声,轻推她说:“雪小姐身子不好,今儿一早就派了人来请。这么把人家晾在外头可不好。您病得时候,雪小姐可是一直惦记着。说不定她有什么急事呢,你从一个时辰前就说只睡一会儿,我这都进来两回了。您是不是该起身啦?要不,回来您再接着睡。”
白露在耳边不住絮叨,关关终于无可奈何地叹着气起身了。
她常常自诩是大儒之后。见了祁雪之后,关关才知道养在深闺的淑女名媛该是何等模样。
她爹爹常说,我百里的女儿天生堪担重任。就算像关关这样,书读一半丢一半,抚琴嫌手疼,下棋说腰酸。百里不仅护短,明明关关无甚可夸,他还时常乐滋滋向弟子门生夸耀关关聪慧,许是自己的女儿总比别人的好。
关关久居山中,来到侯府,才知艳丽刁钻的娘亲,潇洒出尘的大妈妈,原来皆是异数。
祁雪派了个小侍女梨花来请关关。梨花早已在外头等得心焦,心说难道是表小姐也要去浣音阁了,就端起架子来。白露只好一面讪笑一谩踱释,说她家小姐伤了手,夜里睡不好。梨花是个体贴丫头,她见过关关几次,这表小姐与雪小姐一般年纪,从前每次去她们的溶月楼,就听听小姐弹琴吃些糕点,没有故作清高,也不爱拍马屁,对下人和气,常常笑,话不多。
大清早,阳光清澈,明堂门口的棉布帘被撩到一边。
院中数棵梅树一览无遗,虽不甚高大,却有一种苍劲之力弥散开来。阳光中,白露终于把关关半搀半拖弄到了明堂的榻上坐定,在她身前的案几上,赫然摆上半只烧鸡。
梨花想到关关往日种种,她着实比雪小姐懒散多了,再一抬头见关关拇指和食指勉强拈着筷子,颤微微夹起一块烧鸡来,更是痴愣。表小姐大清早就吃得这么油腻,真是出人意表的好胃口!而她家小姐自从听说要去浣音阁后,日日食不甘味,望月垂泪,让人看见了好不心酸,这燕燕居里不似她想象中的喜气洋洋,却懒懒散散,又一番光景。
等关关到了溶月阁,已近晌午时分。
溶月阁中的花园不似燕燕居那般萧条,就几棵梅树。
入了这院子,便见一方池水,映着水畔松竹几丛。春来燕归时,更有梨花数片,掩映着水上一桥一亭,不甚清雅,正因这梨花院落溶溶月,才叫做溶月阁。
这季节闻不见梨花白雪香,只有水畔空荡荡的苍翠,水中锦鲤懒懒地冒上来吐个泡泡。
关关见了院中数位仆妇左右排开,便知是夫人来看女儿,下意识拢了拢衣襟,拉了下腰带,摸摸头发,抖擞了一下精神。
梨花通报去了,一会儿出来,带了关关进去,留下白露在外头候着。
关关踏入祁雪房中,正见祁雪抹着眼泪,扭动肩膀,靠在夫人身上似撒娇,又似闹脾气。夫人拍着她的薄肩,好言相劝,忽又冷下脸来说理,关关有些艳羡,想起自己从前在家中。
关关不敢出神,她给夫人行过礼,又问了祁雪好。夫人只是虚着眼睨她,随口寒暄了几句。
祁雪见她来了,忙止了泪,让侍女给她上茶,还等下要为关关抚一首新曲。
祁雪爱琴,关关愿听,此外,这二人就像锦鲤与飞燕,各安一处,祁雪今日倒比从前热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