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悻悻推开殿门。
果然,那红盖头上被季微星动了手脚,隔绝的血腥气在殿门打开时迎面扑来,几欲作呕。
谢情抬步跨过门槛,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大殿左右两侧的宾客席位。
每一个席位都坐了人,只是双目空洞没了生气,不会说话,几百双眼睛同时安静地注视他。
其中不乏谢情熟悉的面孔,仙门百家德高望重的宗门长老、屡次被他救过的散修与百姓、以及被拔了毛的朱雀妖王。
谢情停在一名长老面前,目光凝在长老鲜红的心口,指尖挑开这人的衣襟,果然心口处有一道新鲜的伤口,不大,爬满了深黑的魔纹,用来取血方便极了。
谢情一个一个看过去,席位上的每一个人的心口都有一道口子,都睁着空茫的眼睛盯着他,他走到哪里,盯到哪里。
就像在说,你口口声声要护佑苍生,到头来苍生却都因你而死!
魔界这些时日他虽沉默寡言,却时常庆幸,庆幸自已一具苟活的残躯,还能派上用场。只要季微星恨他,便不会再去恨旁人。
可谁知,可谁知……
体内被他饮下的酒液一路灼烧而下,烧得谢情冰冷的肺腑与腰腹都痛苦不堪,可偏偏于无情修土而言,再多的痛苦都隔靴搔痒,难以触摸。
这该死的无情道,连一丝悲痛都不准他有。
他猛然吐出一口血,踉跄着往后一步,被季微星及时扶在怀里。
苍白指尖无声颤抖,颈侧银色莲花光芒竟开始暗淡,几百年来无比坚固的无情道裂开了一道缝隙。
“师尊,他们还没死,”季微星连忙解释,语气焦急,“我只是怕他们不肯安分观礼,才用心魔控制了他们。”
“婚礼已经结束,”谢情闭了闭眼,竭力平缓气息,“放他们走。”
季微星没动:“师尊,他们走不了。”
“酒里的血从何而来,”谢情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因为猜测成了真,“还需我亲自问你吗?”
这些人是还没死,但灵魂都被心魔吞噬,和死人没有任何区别。
“是。是我把他们圈养起来,每日取一次他们的心头精血,也是我知道师尊闻不得血腥更喝不下血,特意熬成香膏融入酒里,”季微星平静承认,神情无辜,“可是师尊,你的身子如何,你再清楚不过。”
“这些人……不,不止这些人,天底下所有的生灵,也就师尊口中的苍生,他们受了师尊那么多次庇护,欠了师尊多少恩情。甚至如今师尊修为尽失经脉尽损,命不久矣,也是为了他们!
师尊,徒儿还未报复够你,怎会容许你轻易死去。不过是从千万个生灵里选了那么几百个给师尊续命,这难道很过分吗?能为师尊而死,难道不是他们的荣幸吗?”
“尤其是这些青海镇的百姓,子孙代代都被师尊救过性命,却心安理得连一滴心头血都不肯报答,多么凉薄,多么自私冷血。”
“不过正好,这凉薄自私之心,于师尊而言实在大补,师尊太需要这样的心来治一治自已泛滥的慈悲。”
“为我而死……是荣幸?”谢情讥诮扯唇,“那么魔尊大人,为何不将自已的心也掏出来?”
“原来师尊想要我的心,”季微星停顿了一下,忽而兴奋起来,徒手撕开胸口,掏出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甚至来不急切断连接心脏的血管和经脉,喜滋滋地放进谢情掌中,心脏的另一端连着他破开的胸腔。
“喜欢吗?师尊?”季微星满怀期待,眼睛发亮望着他。
谢情:“……”
若捏碎一只魔的心脏就能将其杀死,三界祸患就此解决,他会毫不犹豫捏下去。
可是季微星是魔界千百年以来最厉害的魔,就算没有心脏也不会死,反而会因心脏爆裂,魔气逃窜入修仙界,波及旁人。
谢情可悲地发觉,即便到了此时,被几百双冤魂的眼睛盯着,他仍旧能冷静的思考一切。
“师尊活着,我只恨师尊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