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谢情横空出世不过一无名小卒,却在试剑大会上一剑挑飞所有仙门的天骄之子,诸位掌门长老惊愕之余多番打探,却也只知谢情是老掌门在人间游历时偶然捡回来的宝贝疙瘩,逢人就显摆。
谢情怎会明白,一捧不染尘埃的高岭之雪,是不会有人质疑其来历不明的。
陆无量眉头抽动,深吸了几口气后,咬牙切齿道:“哼,再过两年便是十年一度的试剑大会,但愿他不会给你丢脸。”
谢情没说话,又扫了季微星一眼。
季微星心领神会,俯首作揖,笑嘻嘻道:“晚辈见过陆阁主。”
“孽徒不知礼数,阁主勿怪,”谢情淡淡道。
“阿情,不过一月未见,我怎么觉得你与我生分了?”陆无量板着脸,略过季微星,“一口一个阁主,你以前都是直接唤我名字。”
以前都是唤名字么?谢情记不清了。
“不过小事,阁主何必挂怀,”他道。
“罢了,如今断缘绳已断,你应是不会再梦到什么混账了,”陆无量叹了口气,正色道,“方才与你说的事最为紧要,在我查出来那人到底是谁前,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说着,陆无量又瞥了眼季微星,只觉愈发不顺眼。
比如这种来历不明躺在自已师尊床上脱衣裳的徒弟,谢情就该防着些。
“这件事,还是与明远商量一番,”谢情起身,绕过季微星朝外走去,陆无量随即跟上。
“他知道又能如何?”
“陆阁主似乎对我师弟颇有成见。”
“我对他有成见不是一日两日,阿情,我就是瞧不惯他将心眼耍到自已人身上。”
两人的交谈声渐行渐远,季微星立在原地许久,直勾勾盯着某处,直到屋外的人彻底走远,他舔了舔唇,鬼使神差趴在地上钻进师尊的床榻下,然后伸出手,用指尖够到那条绑着铜板的半截红绳。
师尊不要的东西被他捡走,师尊应不会生气的。
季微星这样想着,指尖与红绳勾缠在一块,慢吞吞从床底爬出来,却没有离开屋子。
他没忘记今日是第三日,等师尊回来便该抽查他的功课了。
虽然那清心寡欲经他不甚读懂,但这是谢情交代给他的第一件事,他一字不落熟记于心。
“若是师尊能夸我就好了,”季微星喃喃自语。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师尊在看他时,眼底夹杂着他看不懂的深意。
那深意森冷透骨,叫人不敢触摸。
日落之时,谢情在山门口与陆无量送别,谢明远跟随在他身侧。
“日后有什么事,用纸鹤传信便可,浮世镜不容有失,”谢情掀起眼皮,远处被晚霞染红的云雾倒映在银色眼珠上,“当初老阁主便交代过你,非浩劫降临,你不能下山。若被有心之人盗走浮世镜,知晓未来之事,三界不得安宁。”
可陆无量似乎次次下山,都是因他。
尽管前世并未出现浮世镜被盗的事,谢情亦不得不提醒一二。
“师父也说过,你是唯一可挡浩劫之人,所以你和浮世镜一样重要,我必须亲自确认你无恙,”陆无量沉声道,过分周正的长相让他不论说什么都显得格外认真,“阿情,我并非儿女长情之人,我只是为了苍生。”
谢情没再说话,目送人乘飞舟远去,转身回了云顶峰。
推门而入时,轻盈的脚步声惊醒了趴在桌案上沉睡的少年。
“师尊?”
谢情指尖捏起一道符箓,轻轻一挥,符箓飘到油灯里燃起,灯火如豆,将他苍白的面颊渡上暖意。
“为何睡在此处?”他在桌案另一侧落座,头顶玉冠不似清晨离开时规整半束,垂落一缕发丝在鬓边,细长冷冽的眉尾被掩住,在澄黄光影下多了几分柔和。
“师尊忘了,今日是第三日,该抽查弟子的功课了,”季微星收回目光,起身蹲在他脚边,从从怀中摸出那本经文,双手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