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住雄虫的手指,带着豁口的小尖牙顶在柔软的指腹上,神经末梢传递出温热而微妙的刺痛,穆苏尔卡的脸“腾”得红热起来。
这是他的曾孙,他雌兄的直系。
“好了好了。”穆苏尔卡不动声色收回手,把沾上的一点唾液抹在自己的纯白色实验服上。
孩子的脸上残留着失落,但他聪明到能很快扭转情绪,把更积极的一面展现给雄虫看:“谢谢您曾祖。我还给你带了甜点,你说过喜欢吃这个饼干,我带来了,你看啊。”
他从繁复绣金的小外套里郑重其事得掏出了一小坨东西,他的手太小了,只得一层层剥开包裹用的素色花纹餐纸,两只手掌张开捧到了雄虫跟前,五六块奶黄色的椰汁饼干躺在那里。
“我该怎么给你?从那边塞过去吗?”孩子说着挪腾到了旁边,墙面的最底下有个窄窄的小方洞,平时是用作推递餐盘的。
跪坐在玻璃墙另一端的雄虫没有动。他仅仅是机械得转过头,仿佛是麻木得看着小雌虫认认真真趴下,将饼干仔细重新包好,伸着小手将它用力推进了槽道里。在黑色铁质槽道的另一头可以取到它,这是为了隔开实验品和外界接触所做的特殊设计。
当听到饼干到达底端,和铁壁轻轻碰撞发出的莎莎响声,穆苏尔卡才像突然惊醒了似得,反射性露出了虚假的笑容,亲切得对皇长子说道:“不用了,你留着吃吧,安赫。”
“我不爱吃甜点,会牙疼。一般雄虫才爱吃。”安赫里托拍拍衣服站起来,还不忘扯着衣角,细致捋平身上的皱褶。
“我也很久没吃了。”少年轻声说。
实验品只配吃流质食物,保证营养,容易处理就好。否则,他喝了什么药剂,互相产生反应导致呕吐中毒,可就要耽误皇室各位大人们的试验了。
“以后你会每天都能吃到的,我向你保证!”安赫里托激动得说着这样的话,穆苏尔卡却觉得他太过孩子气了。
这就是他的命运,谁也无法做出保证改变它。
不论是饼干,还是自由。
这孩子只是一个偶然闯进实验室的意外,是他用以驱散无聊的玩物而已。
他跟孩子说了一些一百年前的见闻,四五本他读到过的星际轶事,还有他曾经在镜宫后山收集到的昆虫,又是怎么做成了标本,藏在了皇宫的某个角落。没有哪个孩子能抗拒这种话题的诱惑,特别是这样一位严格遵守皇室规则的小皇子,平日生活必定是无聊枯燥的。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和虫有过交流了,他忘记了自己的年岁,在日复一日的检查和注射中放弃思考,关于一百年前生活的记忆早就模糊不堪了。在安赫里托不能来的那几天里,他会控制不住得分些时间去努力回想,一点一点擦干净那扇早就布满灰尘蜘蛛网的记忆之窗,透过窗子看到过去的自己。这样,在孩子下一次到来之时,他又有了充分的谈资。
也只能骗骗七八岁的孩子了。笼中之鸟,在外界只生活过十三年,他的视野实际只止步于那个山头,再远的地方他也没有去过。
波阿王室最后一线雄性血脉,一出生就因为孱弱的身体和畸形的器官被深藏宫中,上天也不愿意垂怜他,让挣扎活到十三岁的孩子近乎早夭了。
在他还留有最后一口气时,那个能干的皇长雌将他封进了冰棺里。再次醒来时,时间已流淌过一百年,虫族世界早已天翻地覆,分崩离析,接管他的是下一届权力获得者当年伏蛰了三代不声不响积蓄力量的中立派大贵族莫纳克氏。
无法逃离的悲惨命运,再次降临到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