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物如睹人,我必速归,不许忘我。

舒芙心笑他少年心性,简直幼稚得可怕,正要将纸叠起来收好,将来等他回来,当面好好嘲笑一番,忽又发觉,纸的背面还有两行字。

她将纸翻过来,就见上头那一行写:舒二娘愉快、顺遂。

少女一怔,胸中微微发涩,又朝下看去,只见那处写

全天下只开一朵芙蓉花。毎日

……

另一边,李嬷嬷将账册和水百合送去了罗氏的云仙居,又匆匆往春晚楼处赶。

到了楼下,见着阿笺要往楼上去,便将她叫住了:“阿笺姑娘。”

阿笺回头一看,见来人是李嬷嬷,心底微微一突,大约猜到她是来做什么的了。

“李嬷嬷。”阿笺停在原地,有些不情不愿地低身行了个礼。

“阿笺姑娘起得好早,”李嬷嬷笑道,“只不知道二姑娘起没起?”

“姑娘平素不许我们进她卧房,婢子也不晓得她此刻起身没有,正要去门前问一问呢。”

“既然如此,你便去催一催姑娘,姑娘这些日子在华阳郡主处住着,夫人独个儿在家,思念得很,正等着姑娘去问安呢。”

阿笺眉头一皱,猜到罗氏这是要叫姑娘去训斥了。

她心下难过,又知道这事儿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得拖着步子往楼上去,一边走一边掂着自己的气力。

不知道叫姑娘搬出去住,姑娘肯不肯呢?

撺掇一个云英未嫁的少女离府另居,此举是有些惊世骇俗了,可她阿笺能挑能抗,针线绣活也不在话下,至少养活姑娘是没问题的,总好过她在府中这样过活吧?

阿笺沉重的步子挪到了门前,挣扎半晌,这才百般不情愿地屈起手指扣响了房门。

里头良久没有回音,阿笺眉心舒开,正要下楼去回了李嬷嬷时,门扉“嘎呀”一声被打开了。

“阿笺?”

少女探出脸来,乌发编作辫,偏垂在一边,依旧是鹅白明丽的一张芙蓉面,眼眶微润,像噙了些淡秀的朝雾,人却亮熠熠的,仿佛太阳露出一点亮边来。

“姑娘……”阿笺有些踌躇,不知她为何开心,又不知自己该不该坦诚说罗氏来寻她过去的事。

“阿娘使人来找我了是不是?”舒芙见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径自说了出来。

阿笺嘴唇抿得紧紧,用力点点头。

舒芙慢慢呼出一口气:“那就走吧,很多事我也早想同阿娘说了。”

第12

舒芙到云仙居前时,正房的门正紧掩着,李嬷嬷瞥了门扉一眼,转过头朝她歉意一笑:“二姑娘且站这儿稍等等,夫人兴许还没起身。”

听此,舒芙微微仰起了脖颈,瞧见一片淡青的天,云也没有,已然亮得极好了。

她收回视线,往旁绕了绕,径自略过李嬷嬷,伸手去推房门:“既然这样,那我就去里面等阿娘吧,我小声些,不会惊扰到她的。”

“二姑娘”李嬷嬷愕然转过脸,伸手欲扯舒芙袖子,却又被她避开了。

舒芙手掌落在门扉上,稍稍用力一推,门便“嘎呀”一声开了。

内室有些灰翳,天光透过窗子,被窗子上头云裂的纹路割分开,匆匆垂在窗底下那一小片天地,整个房子就还显得灰扑扑的。

舒芙顿了顿,又朝正位看去,果然见罗氏穿戴齐整坐在那里。

对方斜挽了个堕马髻,蛾眉淡扫,上裙下裳俱以月白裁,分明都是晴朗意味的色彩,舒芙却莫名觉得房内许多许多的晦暗颜色都要延到她身上去了。

她定定看了罗氏好一会儿,不由往旁让了让,好叫外头一片大好晴光照进来。

罗氏蛾眉微蹙,眼眶叫这几丝光亮迫得刺痛,不由错转开去,视线停在舒芙身上。

“我还未唤你,你怎么自己先进来了?”

舒芙抿了抿唇,坦然道:“太阳快要起来了,我不愿站在日头底下苦苦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