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捧着一个乌木经箱,朝铜山门方向踽踽独行。
过了栈桥,来到第一座铜山门前,陆承停下脚步伫立在石道上。
贺涟想起他们曾看到的残像,低声说:“那位神官就是在这里被献祭的。”
陆承宽厚结实的肩膀不堪重负般垮了下来,脊背微微前倾。
或许残像当时有风,兜帽不住颤抖。
静默良久,他蠕动嘴唇,吐出沙哑低沉的声音:“我见皆空,一切恒空。”
带着坚定的信念,陆承抬腿跨过第一重门,走上不归路。
三人跟在陆承身后踏上石阶,贺涟盯着陆承的背影说:“经筒里的东西应该是被陆承拿走了,他是打算去毁掉那棵树吗?可是神树既然拥有邪恶的神力,恐怕不是轻易就能毁掉。”
爱人无辜惨死还背负骂名,亲朋好友都受到诅咒影响变成鬼怪,甚至自已还被迫手刃同袍。
陆承心中的恨和怨,必然刻骨铭心,令他做出摧毁神树的抉择。
井云归摩挲着经筒说:“他肯定是要去毁掉神树,最后的结局我们也已经看到了。”
贺涟想到黑湖镇的人间地狱,脊背升起寒意:“神树是因为陆承想要摧毁它,所以用大火烧毁了整座城镇吗?”
井云归摇头道:“那火是陆承放的。”
贺涟吃惊地说:“可是神树能被普通的火焰烧毁吗?而且要将一座城镇在顷刻间付之一炬,只有火山喷发才勉强办得到吧”
说话间,陆承来到第二座铜山门前。
穿过铜山门时,他又一次沉声念道:“观因空故,不着于相。”
三人跟着他走过无相门,罗非焉淡淡地说:“你没看到他手里经箱吗。”
贺涟看到了,只是不知那是做什么的:“那箱子有什么用?”
“还记得藏骨堂里那些被砸碎的骨灰坛吗。”
井云归说,“历代卫官的舍利子全都被人取走,应该就是装在那只经箱里了。”
贺涟有些吃惊:“他带着先人的遗骨去神庙干什么?”
井云归把葬骨塔本质其实是舍利塔的事告诉他,然后说出自已的推测。
藏骨堂的残像之中,陆承曾说即使死了,被烧成舍利子,卫官也会守护神官,是以说要和爱人“死同穴”。
但事实上,死去的卫官英灵等同狱卒,是在看守葬骨塔一座座闸门里尸变的怪物。
黑湖镇的前人在明知向神树许愿要背负诅咒的情况下,做出了选择一人代替所有人承受苦难的决定。
他们应该是见识到了死后尸体发芽的情形,所以惶恐地将死者关进闸门里。
为了以防万一,那些舍利子就是最后的防线。
贺涟似懂非懂地说:“你的意思是,烧毁黑湖镇的火那么邪异可怕,是因为那些舍利子的缘故?”
井云归点头道:“大概是这样。”
“听上去,那些舍利子有点类似助燃剂。”
贺涟以他能理解的方式说,“陆承本想毁掉神树,但没能控制好助燃剂的剂量,结果酿成了悲剧。”
不论事情的具体过程如何,结果就摆在眼前。
陆承走过的栈桥是他的奈何桥,他脚下的路是不归路。
“观无相故,于未来死生相续,无所爱染愿求。”
残像中的陆承通过第三座铜山门,这一次他坚定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井云归抬头看向上方,喃喃地说:“明明是通往许愿之地,却要通过无愿门,这可能是黑湖镇前人留下的警示吧。”
贺涟叹息道:“他们也真是矛盾。又是葬骨塔,又是机关,又是神谕和警示……
设下重重防备,也还是没能阻止灾难,与其如此,还不如在发现神树真相的时候,就彻底远离的好。”
罗非焉轻笑一声,笑声中是无尽的讽刺:“贪婪是人的本性,不管有多害怕多恐惧,哪怕明知会承受恶果,可只要有欲望,人就会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