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正恍惚地神游天外,被撞到才回过神,没有看清是什么人把纸条塞到他手里。
等他回头张望寻找,到处都是人。
纸条里写着:等游行进行到最后,我在梅鼠寺的神树下等你。切记,自已一个人来。
作为一个外乡人,井云归在梅鼠乡只认识闫扉,会有谁如此神神秘秘地想要单独见他?
“在想什么?”闫扉发觉身边的青年皱着眉,似乎想什么想得入了神。
井云归略一迟疑,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纸条的事。
他看向前方飘曳的灯河说:“只是想起了我的家乡。
镇上发生灾难,死者众多的时候,大家会去放河灯。”
燃河灯,济孤魂。
无处寄身的鬼,便如身处孤独地狱。
我有点舍不得,一时叫这小东西迷住了心窍,所以被骗走了阴寿。
好孩子,我等着你……
过往的记忆随着游移的灯河在眼前飘过。
罗非焉好像就走在队伍的另一端,正回头用纵容宠爱的眼神注视他。
只是这身影太过缥缈,在灯火中影影绰绰,朦朦胧胧,随时都会消失。
井云归的手动了动,下意识想抓住这影子。
“小心。”闫扉突然握住井云归正要抬起来伸向幻影的手,“这里有台阶。”
井云归迈过脚下的台阶,再抬头的时候,幻影已经不见了。
闫扉看向青年神情落寞的脸说:“是在想家乡的亲人吗。”
井云归摇摇头:“我早就没有亲人了。我妈生下我就去世了,我爸在我七岁那年也病故了,后来我爷爷……”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闫扉理解地说:“人生就是不断的送别。
说起来,我和你倒是有些相似,都是在孤独中长大的。
我的父亲也很早过世,和我相依为命的母亲精神又不太好,去世前饱受疾病折磨十多年。”
井云归有些意外:“闫医生的母亲……所以你才会选择成为精神科医生吗?”
闫扉挑起嘴角:“大概是吧。我母亲患有精神分裂症,只是当时我还小,不知道她是生病了,只觉得很可怕。
她常说家里除了我们两人,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害怕这个人的存在,为了‘保护’我,经常把我关进衣柜里。
天气明明很热,她却总觉得很冷,给我穿上一层层厚衣服,塞进厚重的棉被里……
后来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总说世界是一个空糖盒,里面什么都没有,她不存在,我也不存在。
因为我不存在,所以她觉得我不需要吃饭喝水……”
闫扉的声音忽然消失了。他盯着手里的蜡烛出神,眼中是陷入回忆的神色。
“闫医生你还好吗?”井云归忍不住问。
“不好意思,想起过去的事,总是会失态。”
闫扉重新露出微笑,故作轻松地说,“我那时经常被她折腾得生病,幸好没有留下后遗症。”
“没关系,”井云归认真地说,“失态也没关系。”
闫扉:“嗯?”
一阵徐徐夜风吹过,井云归拢着吹到的烛火说:“是人就有情绪,有七情六欲。
失态也是一个人之所以成为自已、之所以存在于世的重要部分。
正因人无法像机器一样按照设定的程序执行喜怒哀乐,其存在才更真实更珍贵。”
旁边无声。井云归转头看去,闫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说错了吗?”
“没错,一点不错。”闫扉凝视青年漆黑的眼眸低声道,“只有真实,才是最珍贵的。”
男人的眼神不再是平时的冷漠淡然,深刻的执着之中,透着隐隐欲现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井云归看不懂闫扉在想什么,被这奇怪的眼神注视,感觉有些不自在。
他转移话题说:“梅鼠乡是什么时候建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