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芙来扶她,一直缩在队伍后面的?流萤也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
“晏娘子可好受些了?”她神色还有些复杂,“您发了一身?汗,奴婢叫人抬水来为您冲凉吧。”
晏乐萦掀眸瞥了她一眼,算默认。
进了内室的?隔间,这是一间小小的?洗濯室,度月已差人摆好了浴桶,流萤也紧接着?跟来。
“流萤留下,其余人先出去等候。”晏乐萦又道。
妙芙稍怔,还是带着?度月先行离开。
水声?停歇一会儿,水已经放满,晏乐萦没客气,避开流萤要来服侍她的?手,衫裙也没脱,径直迈进浴桶之中。
盛夏时?节,天并不热,可骤然沉降于冷水中,还是叫人起了寒意。
好在心头的?燥意终于降了下来,晏乐萦觉得人清醒了几分。
她才有了精神,抬眼瞧着?无措伫立的?流萤。
“晏娘子……”
晏乐萦冷哼一声?,“你是陛下派来伺候我?的?人,诚然,你做的?事该由旁人做主,不由我?过问。可我?自问也不算薄待你,日日送来的?饭食都是我?们四人同桌而用,妆奁里原有的?、妙芙自江南带来的?一应首饰,也是任你们挑选,更自认没在你面前摆过什?么主子的?谱。”
主仆有别,这一点,晏乐萦早年做官家小姐的?时?候便十分透彻。
御下的?能力虽不敢说?多?强,且她一贯信奉和善待人,不摆谱,不将?人真当成使唤的?玩意,可也不是任由侍女骑到她头上?去的?主儿。
再者不然,她这八年犹自开了间画舫,不早就?被底下的?人反上?天去?
“当然,若你看不上?这些,或是心觉我?配不上?你伺候,下回我?再见陛下,自叫他打发你去另寻新主吧。”
这是她头一回冲这个?娇俏的?小姑娘发了怒,甚至神色端出几分威严出来。
流萤怔了怔,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瞧着?弱柳扶风的?美人还有这一面,杏眸间褪去孱弱无辜,显出恣意利落,将?那张莹白如雪的?娇颜也全然点亮。
一眼瞥清晏乐萦含着?探究的?眸,流萤忙战战兢兢跪下,“奴婢知错了。”
“许、许多?事奴婢也身?不由己。”流萤道,“季…陛下,恐怕早看出奴婢是细作?了,今日之事,全由公子差使。”
她率先向晏乐萦摊牌了。
晏乐萦看了她半晌,忽觉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的?确是看出你是细作?了。”
“娘子……”
“可你擅作?主张,这是你自己做的?事,还连累我?,我?根本就?不知情。”
流萤愣了愣,眼眸微沉,面上?还是俯首,老实应道:“娘子教训的?是,下回,奴婢一定先知会娘子。”
泡在浸满凉水的?浴桶中,身?躯的?火热被彻底扑灭,晏乐萦又在温软的?江南待了太久,感受过更明显的?暖意,渐渐觉得水越发凉,甚至有些刺骨。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倦倦望向窗扉,窓纸薄薄朦胧,隐约可窥见午后还是艳阳的?天气,已开始有些阴沉。
估摸着?,要下暴雨了。
只是,明明水冷,被人蛮狠抓握过的?那片娇嫩肌肤却还是火辣辣的?疼,锁骨上?的?血痕更是。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沉入水中,让冰凉的?水渗进锁骨处的?伤痕,保持一分深刻的?清醒。
“虞黛,究竟是谁的?人?”她又问流萤道。
这回,流萤有了片刻迟疑。
晏乐萦便静静等待着?她的?答案。
她想到季砚所?说?的?“更信任你”,“更”既然是个?对比之词,自然有另一位对比之人。
脑海不再如水月台前昏沉,于是她也随之回想了起来,季砚不止喝过她斟的?酒,还喝过虞黛为他斟的?。
可她等了半晌,等到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流萤还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