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方心里有愧,连忙点头:“都办完了。”

谢知真有心问及午后的事,见他这会子神色如常,又有些拿不准主意,正犹豫间,一块嫩豆腐喂到嘴边。

少年眼睛亮亮的,毫无不悦之意,态度甚至有些兴致勃勃:“姐姐快吃,吃饱之后,我带你出去放花灯!”

谢知真不愿扫他的兴,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笑道:“好。”

河边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水面上绽放出千万朵鲜艳明亮的花灯,粉红、鹅黄、幽蓝、叶紫……挤挤挨挨拥在一起,看久了颇觉目眩神迷。

谢知方怕挤着姐姐,紧牵着她的手站到不起眼的一座断桥上,俯身往桥下看。

只见桥两岸热闹至极,傅粉施朱的花旦“咿咿呀呀”,将山盟海誓的戏词唱得缠绵悱恻,威风凛凛的武生手持长枪,连翻几个跟斗,招来满堂喝彩,另有一个好不神气的舞狮班子,在百姓们的簇拥下一路舞将过来。

见谢知真盯着舞狮看得出神,谢知方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姐姐,我也会耍狮子,比他们耍得更好看,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谢知真习惯了他风风火火的脾气,也不阻拦,笑道:“阿堂,你小心些,莫要闪了哪里。”

谢知方见前后左右随从甚众,暗处的树上、屋檐上又站了十来名暗卫,确保姐姐周全无虞,索性摘了她的帷帽,道:“戴这个怪闷的,此处人少,姐姐且松散松散罢。”

谢知真噙着笑目送弟弟走进人群中,见他和舞狮班子的班头交涉几句,塞给对方一袋银子,那人眉开眼笑,取来一套银白色的衣裳给他换上,将活灵活现的狮子脑袋递过去。

这时,她听见断桥的对面传来一道陌生中夹杂两分熟悉的嗓音。

那人穿一袭白衫,气质清贵,面如冠玉,端的是一位浊世翩翩佳公子,表情既惊喜又有些难以置信,失态地唤道:“真娘,是你吗?”

谢知真怔了怔,微蹙娥眉,轻声道:“齐公子?”

第一百八十二回 班荆道故念念难忘,舞狮娱妻自讨苦吃

二人隔着不到一丈的距离对视。

眼见朝思暮想的美人出现在面前,娇妍清丽,温柔娴雅,虽是妇人装扮,却比当年在闺中时多出几分高贵,齐清程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年少时的第一份爱恋,总是格外难忘。

用情至深,求而不得,本就是一大憾事,更不用提那之后遇见的每一位美人,无不艳若桃李,心比蛇蝎,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他早就后悔莫及,每每思及为数不多的相会中,她柔顺到了极点的态度和气质不俗的谈吐,还有为美色所惑,辜负了她时,谢知方说过的“哭了整整一夜”的话,那种悔恨便往深处叠了一层又一层,长此以往,渐成心病。

而谢知真心中,并不做这般想。

情窦初开时朦朦胧胧的感觉早就散了个干净,爱慕也好,难过也罢,和她后来经历的无数波折,和弟弟强取豪夺的惊世骇俗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若是非要说有甚么情绪,大抵也只是怕对方和弟弟撞上,认出弟弟的相貌,生出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这却是公子有愧,美人无心。

眼见齐清程使家仆架起梯子,自断桥对面小心翼翼走过来,谢知真暗道一声不好,却做手势阻止随从上前,避免将动静闹大。

纤细柔软的白狐毛将巴掌大的玉脸衬得越发精致玲珑,微风拂过,发间碎玉摇晃,绣着雅致雪梅的裙摆卷起,风姿绰约,仿若画中仙子。

齐清程在两步开外停下,痴痴问道:“真娘,你不是……不是嫁给了忠勇侯么?为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此处?是他待你不好么?”

“没有的事。”谢知真侧过脸往桥下望了一眼,见弟弟头顶着银白色的狮子脑袋,身手灵活地踩着桩子跃上高台,一口叼住隔空掷来的大红绣球,摇头晃脑,神气十足,忍不住翘起朱唇。

齐清程被她这一笑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