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略低的拱形门框前不得不欠身。
没了他身体投下的影子,陈因因被璀璨的光晃得眼前发白。虽然之前在窗外偷看过,身处其中的感觉全然不同。那时是暗的,客厅再宽敞,家具再高档,她也不觉稀奇。
但仰望着闪耀的吊灯,她快速数出,总共十二个灯泡,一晚上至少得用七度电。而工人村的电压总不稳,她家连一只钨丝灯都得小心用。此刻,富贵对她而言有了具体的瓦数和亮度。
“因因,来喊人”,老陈招呼她。
陈因因见长辈时一向大方,笑着问好。
宋厂长不像想象中那般伟岸,反而干瘦,戴副度数很深的眼镜,沉默寡言,看着是个学究。
老陈想打开话题,便聊孩子的教育。得知宋微会转到附中读高三,他立刻说,“因因也开学高三,不是我自夸啊,我姑娘学习特别好,肯定能上大学。”
陈因因在心底做鬼脸,祈祷老父亲快闭嘴。她上学期英语不及格,他说的可是让她进厂当电工。
“真羡慕你有这么优秀的女儿”,宋厂长转向陈因因微笑,慈眉善目地拜托她有空时,在新环境的适应上帮帮宋微。
陈因因点头,去看另一位当事人的态度。周围早没他的鬼影。
通往二楼的楼梯微微作响。
上到最后一阶时,陈因因差点滑倒。那里有一小滩水渍,连绵到右侧紧闭的门边。她想起宋微那天离开时留下的湿痕,下意识走到门边,又觉得不对。宋叔方才说,宋微住左边。
忽然,一股力拉她袖子向后。
陈因因转身,脚底打滑控制不住。宋微的手轻易提住她肩头布料,呼吸交错,他迫近问她在干什么。
“你爸让我上来找你玩。”
“没空,你自己玩吧。”
宋微放开她,又一次走掉。
“我还就最擅长自己玩,这是屈尊降贵来找你”,陈因因不服气地跟过去。
宋微头也不回地说,“小声点,我妈已经休息了。”
陈因因愣了下扭头看,意识到那是叔叔阿姨的房间。虽然他方才行径有点过份,如果是怕打扰妈妈,她能理解。
宋微走进房间,没有关门,径自坐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
陈因因眯眼看封面,一连串她不认识的字母,再瞄内页,也是通篇鸟语。视线好奇地游移,旁边的书叠起摇摇欲坠的高塔,塔尖顶着一只花纹美丽的海螺。地上是还没打开的几只行李袋,光滑的牛皮簇新挺阔。她得到结论,此人奢靡做作,急需社会主义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