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鲜少有这般主动请缨的时候,太后忖度了片刻,竟也应允了。
太后对秦酌说:“你提他到慈宁宫来,让苏给事审他。”
慈宁宫后面有一排庑房,太后命人设了一排屏风,算是临时辟出来的地方,郁仪在前面问话,她叫张濯同她一起在屏风后面听审。
曾万很快被带了过来。
他腿上的伤很重,站都站不稳,是被刑部的郎官一左一右硬架过来的。
庑房里的光线有些暗,只有两盏灯来照明。
他被郎官强迫跪下来,才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坐在圈椅上的年轻女官。
曾万骤然愣在原地。
随后他也看清了苏郁仪身后那一架金碧辉煌的屏风。
曾万不知道来听审的人是谁,可总归得是一位贵人。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跪着,他看着郁仪,心里有几百几千句话想要问她。
“你叫曾万,是吗?”
“是。”
“四十五岁,扬州人,无妻无子。”
“不是无妻,我妻子病故了,也不是无子,我妻子有一个女儿,也是我的女儿。”
“她人呢?”
“不知道,我在晋城坐了十五年牢。”
“为什么坐牢?”
“杀人。”
这些都是卷宗上原本就有的问题,他也不曾隐瞒。
郁仪平静地在卷宗上做完记录,再抬起头时,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是谁要买你来杀我?那个贩私盐的人,又是什么来头?”
“我不是要杀你。而是要杀那一日过来阻挠的任何人。”
曾万显然不知道这件事原本就是冲着郁仪来的,只在陈述他所知道的事实。
“继续。”
“我不认识他,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郁仪抬眼看他:“果真吗?”
“果真。”这话说得有几分心虚。
郁仪的声音又轻了几分:“可不许骗我啊。”
这一句说得曾万竟愣在原地。
若说之前他依然不能确定面前人的身份,此话一出,他已经能认出她来。
她真的是窈窈。
曾万知道,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他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记忆里的窈窈,还停留在她四岁的年纪。
她穿着谢垂容为她裁的红裙子,躲在垂帘后面听他们两个人说话。
窈窈和谢垂容长得并不像,小小年纪就透露出一股倔强劲儿来。
每一回他临走前,这小姑娘总要一路追到门口,紧张兮兮地问他:“你还会来吗?”
起初,曾万并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问:“会来的。”
窈窈继续说:“你会一直对垂容好吗?”
曾万失笑:“没大没小,你该叫她娘亲才是。”
她不理他这句话,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继续问:“会对她一直好吗?”
小小的人,不论说什么总归是叫人心疼的。
曾万正色道:“我会对她好的,一辈子都对她好。”
窈窈咬着嘴唇,认认真真地说:“可不许骗我啊。”
曾万笑了,把她抱在怀里:“窈窈为什么想让我对她好啊?”
“你不在的时候,垂容总是偷偷哭。只有你来,她才会笑一笑。”她说话的模样很认真,“虽然她不说,但是我知道她是很喜欢你的。”
曾万被她说得心软成了水,他抱着窈窈抬起头,看向二楼那扇半开的窗户。
谢垂容静静地立在窗户边,把他们两人的身影都尽收眼底,唇边带着淡淡的柔情。
曾万知道谢垂容听不见他们的话,心中涌动起无限的怜惜。
他低下头:“那我娶她好不好?”
窈窈立刻眯着眼睛笑起来:“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