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到此处,墨迹有些淡,下半句应该是张濯蘸过墨汁后继续往下写的。

“如今竟后悔将这此旧物完璧归赵,征旅漫漫,无以用来思卿之物。”

落款依然是显清二字。

信不长,到这里便算是结尾了。

郁仪盯着最后一句看了许久,脸上竟觉得有些烫。

「征旅漫漫,无以用来思卿之物。」

张濯的脸便在眼前浮现出来,或是眉心轻蹙,或是眼底含笑。

他的字迹一如过去那般隽永,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写得却是这样撩拨人心弦的话。

郁仪寄给他的信是呈交给馆驿的,所以不能如张濯这般随意。

张濯的信是由张府的家丁亲自送来的,他便能将这样叫人脸红的话坦坦荡荡地写在纸上。

分明他临走时,他们二人间的氛围不算融洽,那时或许她心结未解。

可到了如今,莫名又转圜了不少。

是从她寄给他那封公事公办的信开始,又或是张濯为她续上的那后半句诗。

他们两个人克制着向前一步,又怕太过唐突。

郁仪咬着嘴唇思考良久,在纸上为他写回信。

她没有张濯那样手眼通天的本事,这些信还是要从馆驿送去,她只好照旧用臣下的口吻书写。

“旧物未曾遗失,多谢张大人关照。”

只这一句,又未免疏远,于是她继续写道:“张大人所续后半阙诗我亦很是喜欢。另,除夕将至,不知张大人是否回京过年?”

问他归期是假,希望他能回京才是真。

平日里有千头万绪的事要忙,唯在此刻闲下来时,才恍然发觉已经有一个多月未曾见过张濯了。

那日既承诺过不以名分捆绑,那她方才的过问,或许便算是逾越了。

思前想后,郁仪还是没有拆封重写,一些话或许一蹴而就的才是最真的,于她如此,于张濯亦如此。

一封信送出了,便开始盼着能有回信,不管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像是日子有了一种别样的期待。

郁仪想,这回等张濯回来,她定有很多话,想要当面告诉他。

?[77]行香子(一)

郁仪没料到竟然会在紫禁城里见到赵子息。

那日赵公绥在智化寺里无功而返,郁仪便已经觉得奇怪,不知道是张濯早听到了风声,还是另有谋划,才将赵子息从智化寺里带走。

从张濯悄悄离京之时起,郁仪便觉得心中不安,果然固原关外的北元军昨夜秘密潜行三十里,愈发迫近固原关。

这样的事不敢对外声张,只有兵部的人和宫里的主子们知晓。

梁王府上还没有动作,但赵子息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紫禁城里。

据说他是冬至那日,陛下祭拜圜丘之后,被宝仁发现的。那时赵子息昏迷在雪野里,差点被当作叫花子,是宝仁眼尖,一眼认出了是赵家的小公子。

赵公绥即刻想把赵子息接回府中,太后却命人把他带回了慈宁宫。赵小公子醒来后对之前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只说自己被歹人所劫,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后因体力不支才昏厥至此。

这些事背后究竟有没有张濯的推波助澜,郁仪猜不出,但她料定了张濯不可能毫不知情。

*

这日清早,郁仪去找了京师中顶顶有名的几个人牙子。

这些人不识得她的身份,郁仪自然也不会自报家门。

她只说想买几个丫鬟回去使唤,最好是从哪个高宅门第出来的丫鬟,她愿意付双倍的钱。

人牙子名叫玉姑,她道:“买人来使唤,最好还是买那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最得宜,年纪轻,调/教个一年半载最当用。日后不论是做妾还是为婢,都合适。那些从高门府邸里出来的,大多是犯了什么错被打发走的,年岁既大,或许又有些手脚不干净的毛病。我见你年轻,想来你没有什么买奴才的经验,才好心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