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诸位卿家的意思,孤都明白,既然敲了登闻鼓,就要按照规矩受案查办,今夜就到这儿吧,一会儿恐怕还要劳动三司的几位臣工们忙碌一宿,明日早朝时,也好直接将事情拿出来,共同商议。”

他的表现十分坦然,似乎半点也不觉得惊慌,让许多方才心生怀疑的臣子们暂时放了心。

众人再顾不上饮酒,纷纷放下酒杯,自榻上起身,一一行礼告退。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回去的路上,傅彦泽先与几位同僚同行了一路,到分岔口时,各自分开。

他先回了一趟位于怀远坊中的家,将身上的官服除下,换上一身寻常的深色胡服,同母亲打了声招呼后,便再度出门。

这一次,连马也未牵,只身走了出去,趁着夜色,上了坊门边一辆将将停下不久的小巧马车。

?[130]闺房

那是城阳侯府的马车,正是云英每日出入东宫所乘的那辆。

不过,如今车中坐的,却不是意料中的云英,而是她身边的侍女茯苓。

傅彦泽一进去,便感到有些后悔,又不好立即转身下车,只得僵在座上,进退两难。

茯苓看出他的尴尬,掩唇笑了笑,指着身侧一个油纸包说:“娘子已先回府了,奴婢是来替娘子买平康坊的羊肉胡饼和毕罗的。”

妇人怀胎,似乎胃口也会变得刁钻,有时忽然想吃些身边没有的东西。

傅彦泽记得幼时见过邻家的阿叔赶在城中宵禁前,到铺子里替自家娘子买吃食,差点被差役拿下的事。

京都城中也有宵禁,虽比别处都要晚上许多,但算算时辰,此刻距各坊门关闭,也仅有两刻,他本以为那女人只回来的路上在怀远坊外逗留片刻,说完话,他便再回去,谁知,她只派了个婢女过来。

“那便请转告娘子”他心中不快,但对着婢女,也不便发作,正待将要说的话让这位婢女转达,却被她笑着打断。

“大人别忙,奴婢愚钝,恐记不住大人的话,娘子正在府上等着,大人有话,还是亲自对娘子说吧。”

她的话才说完,马车已缓缓启动。

傅彦泽皱眉,心里算着时辰,此刻去侯府,必赶不上在宵禁前回来了。好在他有官身,按京都衙署的规矩,六品及以上官员,每季有一次在宵禁后通行的机会。

这并非是要给官员们特权,只是每季都有那么几日,朝中政务格外繁忙,不少官员会选择留在衙署中,待处理完当日事务再回府歇下,有时,官员们被圣上、太子等召见,也会误了时辰,所以才额外多了这条规矩。

大不了,他宵禁之后用了这次机会便是。

夜间道路畅通,大约为了让那女人趁热吃上胡饼和毕罗,马车也行得快,不过一刻工夫,就进了延阳坊。

傅彦泽一路无话,又不好多看面前的这名婢女,只得用心留意外头的情况,待马车靠近那条巷道时,便自觉准备要下车去。

谁知,马车就那样径直从巷口经过,没有半点停留的迹象。

他心中狐疑,刚要询问,就听茯苓道:“娘子吩咐了,让直接将大人带入院里,府上人多眼杂,娘子若夜里到侧门外见大人,只怕不方便。”

马车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从正门驶入侯府,停在云英所住院落的垂花门外。

夜色中,穗儿已等在阶上,待车停稳,便说:“可算回来了,娘子已问过两回。”

她说完,让到一旁,目光再次四下扫视一番,将车上先下来的傅彦泽迅速让到院中。

待那道垂花门关上,周遭的气氛才慢慢缓和下来。

然而,傅彦泽的内心却有了另一种可怖的错觉,仿佛自己走进了一处完全不该进入的逍遥窟。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京都公侯的府邸。

在此之前,他只进过天下文臣之首齐慎的府邸。

齐慎是文官清流,一生廉洁,从先帝到今上,数次提出要为他赏赐宅院或是扩建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