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们这趟差事是太子私下派的,走的便是太子的私账,更不可能随意行事。

都是手脚齐全的年轻人,既非老弱妇孺,一起逃命的时刻,何至于要计较这半个多时辰的路?

有侍卫心中不快,在靳昭的身旁小声嘀咕。

“还没考上进士呢,就要端一副官爷的架势,今年大周入京的考生有六千多人,他们这群人里,能考中的不知有没有三个,到时候还不是要回乡来,能做个小小县丞就已顶天了,何至于一双眼睛要长在头顶!”

靳昭知他受见自己日夜奔波赶来救下的,却是这样爱占便宜的年轻人,心中气不过才嘀咕两声,倒也没似平日在京都时那样严苛地斥责,只是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咱们只管完成殿下交代过来的差事就好,别的不必理会。”

话是这样说,他一策马,小跑两步,来到前面那名年轻书生的身边,翻身下来,牵着马与其并排走。

“敢问阁下是否就是许州今年的乡试的头名,傅解元?”

方才他听得分明,此人自称“傅某”,瞧年岁和气势都能对得上号,想来就是太子格外留心的那个傅彦泽了。

那年轻人转过来,冲他连连拱手:“在下不才,正是许州解元傅彦泽,方才蒙将军搭救,本想等安营后,再郑重道谢,却不料劳将军亲自来问,实在惭愧。”

靳昭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这年轻人生得相貌不凡,除了读书人的气派,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炯炯有神。只是面色苍白发黄,两颊还有几分凹陷,显是饿久了,都瘦脱像了,想必此刻步履也该是虚浮的,却还能背着书筐走,可见毅力惊人。

靳昭伸手扶了把,简短亮明东宫羽林卫的身份,和方才来救的萧琰的身份,又听对方再次道谢,遥表对太子殿下和吴王殿下的感激。

在来之前,靳昭曾读过这位解元扬名天下的那篇《时政论》,知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东宫党”虽还没入仕,但已敢在文章中大书今上于储君一事上的摇摆不定,岂非是一心支持东宫正统的?

然而他言语间,却并未有格外的偏向,对于太子和吴王的感激之心,皆出肺腑,倒不像是那等过分阿谀攀附之人的样子。

靳昭遂方将方才那两个书生与侍卫间的不快说了出来。

“倒不是我们吝啬,实在是军中有规矩,不到万不得已,这上好的战马绝不能随意借出。我方才本想与他们解释一番,可若当场说了,反倒令大家面上无光。咱们一路回京,还要互相照应,需顾全双方颜面,这才过来同傅解元说一说,盼傅解元晚些时候能与诸位考生们私下说一说。”

傅彦泽想是还在一身正气的年纪,听到那两名同窗如此行事,一时没掩住面上的不忿,显然对他们的行径十分不齿。

但他听懂了靳昭的意思,知晓顾全大局,很快调整表情,郑重点头,道:“劳烦中郎将带人来解救,已令我等惭愧难当。既都是已有功名在身之人,他日必是要效忠朝廷的,绝不能再将自己当作需被官兵保护的无辜百姓。中郎将放心,在下一定会同诸位同窗说清此事,绝不给将士们添麻烦!”

半个多时辰后,队伍终于抵达叶县的一处驿馆。

那二十多名试子自被安排住在驿馆中,临入内时,傅彦泽带着众人朝众多将士们行礼致谢,又连连托其尽快解救城中受困缺粮的百姓,得了萧琰的应允,才肯进去歇息。

其他将士,连同靳昭等人则在驿馆附近扎营暂歇,就连萧琰也不例外。

这位在京都养尊处优的吴王殿下不但没有喊过一声累,甚至有一种游刃有余、来去自如的气势在,原本跟来的那些人马还有些担心他只会纸上谈兵,可也不知为何,一两日下来,竟就全然服气了。

饶是靳昭等人一直身在京都,多少知晓萧琰的品性,此刻也有些刮目相看。

其实太子与吴王二人各有所长,若是生在开山辟地、共拓山河的年代,二人一个主内朝,一主疆场,一个做君,一个为臣,恐怕会是另一番流传千古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