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

“你不是一心向着中书令么?”萧頫在旁接了一句,他也拉了张凳子坐下,凑过去看着郭远霜,“怎么,你不会还以为自己能在吏部坐稳屁股吧?”

郭远霜本来就白的脸色跟死人差不多了,他呆愣了半晌,两行眼泪哗啦从小眼睛里流出来,带着哭腔道,“多谢……中书令,还有秘书郎,留下官全家一命,下官明日就递辞呈……”

他跌跌撞撞地行了礼离开了,也不知晚上还能不能睡得着。

晏钧坐着没动,倒是萧頫抱着胳膊往外瞧了一眼,回头道,“郭远霜家底好像不止一架玉石屏风吧?”

“他家里三个儿女,丢了官,不要逼得太紧,”晏钧道,“不是还有名单吗?挨个吐出来,凑够定州要的钱不难。”

萧頫点点头,“可惜只能换成物品,让侯爷自己转手去卖吧。”

晏钧:“你跟你父亲关系又不差,怎么老是叫得这么生疏?”

“不想叫爹不可以吗?”

萧頫一般只在熟人面前这么说话,跟晏钧属于例外,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也凑合着共事到现在了,他从桌上拿起那张身契瞧了瞧,就道,

“喏,这里籍贯写的是月氏,看来人牙子说的不错,这种一般是月氏商队沿路收下的无籍孤女,籍贯都跟着商队落,也算是半个西域人吧不过这可看不出原籍地了。”

晏钧思忖一下,“知道他们一般在哪些州县落脚吗?”

萧頫还真知道,要来纸笔边想边写,很快找出一大串,“你不会要挨个问吧?”

晏钧没说话,他招手叫来小花娘,温声说,“不要怕,知道自己家乡叫什么吗?”

小花娘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那有熟悉的地名也可以,”晏钧道,“听到了就点个头。”

他见对方答应了,就看了一下纸面,从离上京最近的地方开始问,“宁安县。”

没想到一下就中,小花娘迟疑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你在这里落过脚?”晏钧接着问,“是在普通人家里借住吗?”

小花娘漂亮的眼睛望着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从茶壶里倒了点水,用手指蘸着在桌上勾出一支稻谷的形状。

“宁安县全是种稻谷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萧頫看着不解,开口问他。

花娘看了看他,用湿润的手指点了点自己胸口,又做了个手势。

这下彻底不懂了 ,萧頫叹口气也只得作罢,拍着晏钧的肩,“中书令,你给解读一下?”

晏钧又不是术士,怎么可能看得懂,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干脆起身,想起什么又对姑娘道,“你的身契我会赎出来,之后有人来接你,自行离开或是留在府中做侍女都行,跟着我,或跟着这位公子也随你选。”

萧頫:“?”

他跟着晏钧往外走,“下官真是荣幸,没想到中书令这么信任我。”

晏钧径直下楼梯,倒是难得没甩脸色给他,一边走一边道,“我要去一趟宁安县,不到两个月就是秋祀,顺便视察一下祭礼事宜,最多十天就回来,你……”

他停了停,“替我照看一下陛下。”

萧頫一怔,“走得这么急?”

“夜长梦多,”晏钧道,“陛下威德尚浅,这种事捂不住就是大麻烦,绝不能再出现一次……就算是冲我来的,那也该知道为什么,总不能任人拿捏。”

萧頫的脚步一停。他避让了路过的客人,顺手拽住晏钧,“晏长策,你等一下。”

他拉着晏钧走到角落里,趁着花楼里乐舞嘈杂,低声道,“你知不知道陛下刚刚换掉了户部的一个郎中?”

“……我不知道。怎么?”

“姓李,我猜你一定认识,就是钱尚书的门生,钱尚书现在想必是风声鹤唳。”萧頫皱着眉,

“陛下做这些事,你觉得朝中那些人会怎么想?就像今天这个巡官一样,都觉得是你唆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