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两人都以优异的成绩被分配到 A 市工作。江父在古籍出版社做编辑。江母在高中做数学老师。

两个年轻人来到陌生的大城市,没有长辈帮扶,自然是带不了孩子的,江晚出生后就被送回老家。

江晚姥爷是革命干部,解放后先主持修建了当地的大水库,又调任水产局当局长,吃特供,开小卧车,海鱼海虾都是家常便饭。姥姥是和蔼明理的家庭主妇,生养了四个子女,深受家人尊重。江晚在姥姥和三个舅舅身边,无论是钱还是爱,都多得满溢出来,丝毫没有留守儿童的困顿。

弟弟江晨则被送到奶奶身边,吃尽了苦头。

江晚母亲每月给婆家寄去三十元钱,抵得上庄稼人半年的花销,但这笔钱一分都没有花到江晨身上。

公婆舍不得庄稼,每天照旧下地干农活,让江晨一个人呆在家里。

江母暑假回乡看儿子时,发现江晨被养得面黄肌瘦,发着高烧,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大哭,身边没有一个大人照顾。

江晨见到妈妈就死死抱住,不肯撒手,把母亲的心哭碎了一地。江母去找公婆理论,公婆理直气壮:“五个孩子都是这么养大的,有什么不可以?难道要为个小娃娃放弃地里的庄稼?”没有办法,只能把儿子接回身边照顾。

就这样,年幼的江晚也担负起了照顾弟弟的职责。

“不是重男轻女,大的就应该让着小的。”

江晚每天在家里如履薄冰,做什么都不能让爸妈开心一点,如果没看住弟弟让他受伤,更是免不了一顿打骂。但每当她把自己的食物和玩具让给弟弟,父母就会露出江晚从未见过的、堪称亢奋的笑容来称赞她。

江晚虽然年纪小,但也懂得这样的笑容有多么刺眼。但她还无力把笑容中的温暖和刺眼区分开来,为了贪图那一点温暖,默默忍受了小刺扎在身上的疼痛。

“不是不重视你,是弟弟身体弱,要多照顾他。”

多病的弟弟夺走了父母全部的注意。江晚渐渐意识到自己不能比弟弟好。只有比弟弟更弱小,爸妈才会分一部分注意到自己身上。

上学后,江晚的心思不在学习上,喜欢扎麻花辫、穿花裙子,打扮得像个精致的洋娃娃。还喜欢洋画片、玻璃珠、看小说,凡是流行的东西她都有兴趣,每天放学后都和同学在外面玩到天黑。

江晚脑筋灵活,成绩一直是班上前十,尤其擅长数学,喜欢研究课后拔高题目。但这点成绩在大学生父母眼中,完全不够看。

有一次江晚看了本介绍赤脚医生的书,燃起了当医生的理想,被爸妈无情嘲笑:

“就你这丢三落四的脑子,还想当医生?手术刀都能落在病人肚子里。”

爸妈虽然是开玩笑的,但江晚听进了心里。爸妈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他们说我做不了医生,那大概真的做不了吧。

江晚又燃起了当幼师的理想。她喜欢小孩子,觉得和小孩一起做游戏,是人生最快乐的事情。但初中毕业时,父母看她成绩还可以,执意要她考高中。在那个年代如果想当幼师,就只能放弃读高中,去中专。大学生的女儿去读中专?他们丢不起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