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如果。
夺嫡之争,少掉一个对手便多一分胜算,顺王一朝没了价值,与二皇子适王之间本就脆弱的盟友关系便直接破碎,对方为了叫顺王永远翻不了身,甚至暗中买通了太医,让送往顺王府的每一剂汤药中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多上一味慢性毒,毒性不大,打的是积少成多的计划。
厉钦一开始就是知道的,但没有阻止。
他乐得顺王能在不知不觉彻底废掉,然后顺理成章地禀求皇上收回封号、抄缴顺王府。
如果真按照适王的计划,本该是如此的。
为什么会掉以轻心呢?
因为那毒下得隐秘,前后毒性之间还会相互叠加,除非亲自服用,否则根本不可能辨出里头有何毒性。适王埋在顺王府的卧底次次来报,所描述顺王服药之后有时乏力、有时呕吐、有时高烧的表现,全都符合毒理。
可是他们都忽略了,狡猾多疑如顺王,完全可以将另一个人藏在他的寝殿中,长期替自己喝药,再模仿此人的症状,做戏骗过所有人。
除夕夜,后宫举办家宴,原本与前几年一样,厉钦作为皇上最信赖的亲信是都是被破例准许参加的。只是开宴前,适王突然借者敬酒的名头凑到身边,私语几句后,他当场就黑了脸,一甩袖子,急急离去。
适王坦言,他这些年下的毒积少成多,以顺王的底子,本该在两月之前就卧床不起,可是对方拖到如今却还能走动,所以怀疑,顺王府中或许另有人替顺王服药。
前往顺王府的路上,厉钦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最差的预想盘绕在他眼前,叫他慌到连缰绳都握得不太稳,几次差点拐错方向。
身体底子比养尊处优的顺王还好的下人,只可能是习武之人。
苍翊偃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身边,要找到一个可信任、行踪够隐秘的习武之人,还能有谁?除了贴身侍卫,就是暗卫。
此时贸然前去顺王府固然冲动,但是厉钦赌不起。
他不敢去想,如果喝下那数百剂毒药的人真的是柯景寅,自己当如何面对。
从皇宫到顺王府,纵马飞驰的一路上都空无一人,没有任何阻拦。他是高高在上的九千岁,又刚从宫中出来,没人会怀疑他受命于皇上前来的说法,无论是禁闭守卫,还是顺王寝殿门前的侍女,没有一个人敢拦他,任他单枪匹马地长驱直入。
抬脚踹开大门,只一眼,心就彻底沉入谷底。
屋内火炉正烧得旺盛,暖黄色的烛光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屋内满地都铺上了厚厚的地毯。苍翊偃端坐在椅子上,捧着茶,面色健康而红润,桌上一只瓷碗空空如也,只残留一层薄薄药汁的褐色。
表面上温馨而平和的画面。
可他的脚边,却跪了一个消瘦的身影。
身着灰黑布衣的人只露出了半个侧脸,双眼紧闭,面上布满了冷汗,苍白如纸。他的双手无力垂下,腰背痛苦地佝偻着,额头抵靠在苍翊偃膝上,奄奄一息。
那是柯景寅。
两年前最后一次见时,还健康的、充满生机的柯寅。
厉钦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失去了理智。
但是越怒,表面上却越是冷静,这是他这些年蹒跚求生的本能。
勾出客套而敷衍的笑容,他看也没看地上的人一眼,风轻云淡地与苍翊偃寒暄,谈笑风生间暗暗传达了可以帮对方解除禁足,而以此为交换,要借助对方力量扳倒二皇子适王之事。
这是厉钦临场编出来的借口。
但确实,皇上近来态度逐渐放缓,明里暗里都有解除顺王禁足之意,也有立适王为储之意。
所以这些话,既可以是借口,也可以假戏真做。
顺王正是孤立无援之际,除了选择相信与合作,别无他法。
他问如何扳倒适王。
厉钦便满意地笑了,抬起下巴漫不经心地指指他的脚边。
“殿下脚下这个,就是替您喝药的?看起来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