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尔无比烦躁,他下意识想拒绝,却被安秋搭上了肩膀。
“可以和我们详细说说吗?”安秋说。
“昨天她闹着要买糖,我们没有答应,她就自己离开了家。已经一天过去了,我们还没找到她。”女人说。
她身后的男人补充:“商店那边我们找过了,说是没看见过小女孩。可能是在森林里走丢了。”
“雪下得这么大,天啊。”
安秋的声音传入贝利尔脑海中:“你想怎么做?”
贝利尔不想管。他对人类本能的抱有敌意,但他又想起了安秋。他要变得像一个人类,就得与人类产生羁绊,用帮助换取信任最好不过。
雪还要下三个月,在这期间,没人能把安秋从他身边夺走。
“我们会去找找看。”贝利尔说,“不过我们不保证一定能找到。”
“太感谢了。”女人露出欣慰的笑,她不住地鞠躬道谢,直到贝利尔关上门。
门后的防风服好不容易晾干了,里面用来保暖的皮毛也已封了箱,贝利尔本已做好三个月不出门的准备了。然而此刻他不得不把这些装备再次翻出来,为了去找一个小女孩。
安秋的御寒衣物也堆放在木椅边,贝利尔一件件找,他一件件穿,直到把自己裹成一颗圆实的皮球。
当他们俩都整装待发、离开家时,门外也聚集了更多的雪橇和人。每一架雪橇上都点着灯,驯鹿的铃声还有发动机轰鸣响彻夜空,人们向着森林各处出发,为了寻找一个小女孩。
贝利尔一边驱赶驯鹿,一边对安秋说:“那些电机很快就会在雪地里罢工的。”
驯鹿的铃声随着风雪越响越急,他们穿过了一片森林,在比邻雪原的高崖边,安秋不惧黑夜的眼看见雪、还有雪后的千万重山。
安秋说:“金伦加和白海之外,还有一个广袤的世界。在那里,冬天也有太阳升起。”
雪橇掠过林海,像一阵风。他们听见满山呼喊的女孩的名字,灯光宛如萤火虫,忽明忽灭。
“下山。”安秋说着,指了一个远离灯光的方向。
贝利尔不疑有他,雪橇掠过深厚的积雪,大雪很快又将行迹掩盖,既不见人也不见灯,唯有风。
雪橇很快驶过一片被雪填满的河沟,从他们来的方向偶然能见几根树杈被压断的痕迹。
风里有血腥味,但被严寒和厚厚的雪藏得极为隐秘。贝利尔将雪橇停在山石边,循血腥味走去,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截小小的胳膊。
断面处整齐地冻成了冰,没有撕咬的痕迹,倒像是被锐器一下划开的。血水冻成了冰,他们还能看见骨骼、肌肉乃至血管的横截面。
贝利尔第一时间蒙住了安秋的眼睛。
“她应该已经死了。”安秋说。
贝利尔没回答,他用布把那只小手包裹起来,放在了雪橇上。
远处人们的呼喊声被风撕扯得七零八落,雪越下越急,电力发出的灯光是如此微弱,在雪的扑盖之下,光点们很快都熄灭了。
只剩两个目能视夜的“人”赶着雪橇,在大雪之中,为一个小女孩拼凑尸体。
女孩被分散到了这座镇子的各个角落,有些肉块进了狼的肚子,有的深埋雪下。他们把她拼好,残缺的部分就用冰填上,好歹有了个完整的形状。
“钝器击伤。”安秋蹲在女孩身边,用毯子把她盖了起来,“分尸用的是木锯,人类干的。”
贝利尔看起来有些难过,他沉默了许久,才说:“我有办法救她。”
安秋明白了他的意思。海兽可以变成任何样子,他们的Owen自然也可以,他可以变成贝利尔,他的Owen自然可以变成一个小女孩。
但贝利尔不是帕尔,他并不是拥有全部能力与记忆的海兽本体,他自己就是一枚Owen。
他的Owen没有演化成生命的能力,他被杀了立即就会死,他记忆中的“死亡十五次”来自真正的帕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