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个地方却有数不清的手,粗糙的、蛮暴的、戏谑的,扯起他的头发。满捧乌丝缎般的头发,早在恶战中散乱,如千万重逃不过的心魔般缠绕着他,却被抓在一只只手掌中把玩。

“男子?这么长的头发……”

“……新炉鼎……爽快……轮流……”

他们怎么敢

谢霓双目疾睁,睫毛上凝结的血水终于被撕裂了,却依旧看不清,只有一片火海,高高低低的影子,鹫鸟般向他涌来。

就在他睁目的一瞬间,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

但很快,目光里便又带上了更恶心下流的东西。染血的单衣根本不能阻隔什么,那些手像被唤醒了,争先恐后地探入衣襟中,涎水横流地撕扯着他赤裸的皮肤。

杀了他们!

谢霓几乎听到自己喉骨咯咯作响的声音,血腥味破喉而出,他生生从镣铐中挣脱出了一只右手,可曾经磅礴的风声荡然无存,唯有残破的风生墨骨环,自他肘上滑落。

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脱臼了。

恶心。

剧烈的晕眩,想吐。更想让那些锥心刺骨的东西撕开这副身体,像刀剑那样呼啸而出

但他只看到自己单薄晃动的影子,被淹没在人潮之中。

为什么做不到?!

那些手更加亢奋,却在触及他腹部的一瞬间,如被烈火焚烧一般,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这样的可怖禁制甚至让他周围的人影一哄而散,只有只言片语。

“……别碰天女……献祭……贵客……”

他陷入了空前宁静的黑暗中,像是昏迷,但身体的感知却格外清晰。

有人擦拭他的身体,丹田处涂抹的药膏虽让伤口飞快愈合,却也带着火灵根特有的暴烈意味,让他丹鼎深处泛起一阵阵恶心的热潮。

像蛇。一尾滚烫的赤蛇,在他身体里游走,却有了温顺的意味。

外伤痊愈之后,不再有人惊扰他,而任由他被悬吊在纵横满室的镣铐中。在这个囚牢里,火海似乎离他远去了。

镣铐叮当。

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铁链中踉踉跄跄地奔走,如同负痛的困兽一般,竭力撕扯它们,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响声。

“影子……”谢霓静静看了片刻,道,“你又来了。”

这是他年幼时便有的魂魄离体般的幻觉。长留宫的幽居生活压制不住他的某一部分天性,身为太子的谢霓只能静坐的时候,影子却总随着他的烦躁与恶念而动,仿佛生来为恶的顽童。

一开始,谢霓并没有压制自己的影子。

或许这才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他的影子甚至可以触碰到实物,闯出一些无伤大雅的祸事,他看书时影子便一页页地撕书,他束发时影子便胡乱打散,以至于往往耗时极久。从没有人发现太子在静室内乐此不疲的把戏。

直到他真正地走向自己和长留宫的命运。

在竭力改变长留亡国之象的那些日子里,影子再也没有妄动过。

现在它又回来了,在囚牢中。谢霓静静修养,捕捉着任何一丝残存的风灵力,迫使它们一片废墟的经脉中穿行,这样自虐般的修行却收效甚微。眼前的安宁不可信,有更可怕的东西正在迫近,他甚至听到了冥冥之中有庞然大物的喘息声,使人毛骨悚然

于是影子便在镣铐中奔走,将他心中的不安暴露无遗,很不能化作一缕风从牢笼中奔逃出去。

那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鼓点声再一次响起。陌生而可怕的情潮在一瞬间被唤醒,他的五指几乎生生陷进镣铐里,才压制住腹中翻涌的恶心感。

有人进来了。谢霓慢慢抬头,依旧面目模糊的黑影,却远比先前那些人凝练。仅仅是靠近,对方的皮肤便透出可怖的高温,甚至让他有那些镣铐正在蒸腾的错觉。

没有一句话。

对方一把扼住他的腰,令他轰然撞在墙上,背后炸开剧痛,可能断了几根肋骨,而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