阊阖低声道:“城主费心来为我们保住灵智”
谢泓衣冷冷截断道:“所以为什么?”
他面色一旦沉下来,更如银镜濯濯,照面生寒,有无与伦比的凌驾威迫之意,常人看了尚且肝胆皆颤,何况是欠他良多,死生皆悬于一手的阊阖?
“寻死容易,这样的天时,把外甲卸了,去城门外一站,漫天大雪下来,什么样的冰雕雪塑不可得?我何曾少过这个?”
阊阖被他盯着,魁梧身形都生生地矮下去几寸,被逼得无法了,终于霍地抬头,道:“城主,我便直说了。我是背誓之人啊!每次一望门关,我便知道我一定是忘了什么,脑中被生生地挖去了一块,我明知它令我五内俱焚,却如何都想不起来,仿佛在腹中吞了一千柄毒刃,两排牙齿都在打颤,不知什么时候会开膛破肚迸出来,并非我不惜命,实在是怕啊!”
多年郁积在心中的畏惧恐怖喷涌而出,吐出的一番话,令他口齿皆如烧灼。
宁受穿髓苦,不违长留誓。
在长留,违誓从来是一种贯穿在因果中的诅咒。
对于违誓者而言,他们所遗忘的东西,必将在将来某日,化作生平遗恨之最。
谢泓衣目光流转,却是短促地笑了一声:“单烽都不怕,你又怕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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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某人在绿茶面前一败涂地
第九十六章 帝阍
怕什么?
阊阖心中的茫然因他一句话,化作更为清晰的恐惧。
这天地间,确有一样东西,让他无时无刻不处在惊惧之中!
雪冲屋檐,越来越急,如无数精铁铸成的小箭,向他密密射来。阊阖生受着雪籽袭来的分量,背上腾起一片冰冷的剧痛,仿佛被钻出了无数的血窟窿。
他的战栗,没能逃过谢泓衣的眼睛。
谢泓衣微微倾身道:“那一天,我以炼影术催动冰雹,在你腹背间射出了几十个窟窿,又趁你将死之时,将你炼成了傀儡,只因缺了把趁手的兵刃你把我当恩人?”
也唯有亲近之人,才看得出他此刻已颇为不悦。
炼影术修行到这境地,他手下不缺影傀儡。这些傀儡都曾在濒死时被收在他影中,因他一念而动,本是越听话越好,他却偏偏留着傀儡们的神智不去磨灭,给他们自由行事的机会,也令他们最难舍的执念如针针丛棘一般,不断刺痛自己。
这对他的神智并无半点益处。
但他偏要以此针毡来渡苦海。
他自己已是极其执拗的性子,筋脉被废后修的又是再难回头的禁术,自然不许手下人软弱迟疑。若阊阖当真受不住,抹去也就是了。连仇恨都攥不住,只对回忆充满恐惧的人,本就无法在这雪原上活下去。
阊阖隔了半晌抬头,道:“我知道城主重伤我,是为了救我。”
“脑子倒不糊涂。你还记得什么?”
“回去!”阊阖道,“我要回去,推开门,就能回到家,来不及了……小阍……我的女儿……还在家中等我……不!”
回忆很快变得吃力起来,让他额上青筋微微绽出:“不,不能……回去,得守住门,绝不能让它们进去!”
长留誓又一次在冥冥中回响。
曾经拼死也要守住的一方家园,余温犹在,却因此四面透风,说不尽的悲凉惶恐,不知从何处透体而入。
“你今日的苦楚,是你有因果未了结。往事惨烈,你要避开,我送你一程,就当从没留过你性命。若你要接着往下走,来日亲手向你的仇敌报了此仇,我便助你揭开一角,余下种种,就看你造化了。”
阊阖嘴角微微抽动,终于化作一个释然的微笑:“如此甚好,还请城主……告诉我!”
谢泓衣抬眉道:“好!”
这一段往事,还得追溯到谢泓衣离开白塔湖那会儿。
借单烽之手所施展的血肉泡影,一度耗空了他体内的全部力量,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