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擅捕捉时机,隐忍的工夫也够多了,当即将双臂一收,埋首谢泓衣肩上,那一瞬间的满足感简直无可比拟,就在他藏起谢泓衣的时候,谢泓衣也在吞没他,投下清凉而朦胧的阴影。

早该这样。

这几日他通宵不寐地巡街,脑中却时时浮现翠幕峰下那一拥,一种无从挽回的不详感紧扼着他的喉口。

谢霓怎么会怕他?如果能像剑炉铁水那样,把二十年来谢霓周身的裂纹都熔合在这一个拥抱中他的心便不会那般酸涩欲裂。再抱紧一点,无论如何也不够,想变成犼身,把眼前人一口吞进肚子里,但那样便触碰不到了。

谢霓的影子,单薄却如竹剑的脊骨,凌厉的肩胛线条,没入袖中,化作他魂牵梦萦的一道银钏,冷冷地硌在他皮肤上,半是回抱他,半是抗拒他。

“你总嫌我烫,”单烽低声道,“我重铸过无数断剑,却不知怎么补好你。”

谢泓衣的手指猛地收紧了。

他在鬼使神差下,默许了单烽的触碰,未尝没有试探自己的心思。

还是不行。他虽尽力压抑,但单烽灼热的体温依旧让他胸口浊气翻涌,说不出的恶心痛苦同时翻涌,每一寸皮肤都叫嚣着抗拒,若换了旁人,早就在气息吹拂的一瞬间被他撕碎了,偏偏单烽还说着不知死活的鬼话。

补好?

他对羲和的厌憎,早没有当初那么强烈,只有一团麻木的毒火在燃烧,身体的反应既然无从克服,把碍眼的杀光就是。但他真正所求的,却遥隔着悲泉鬼道,除了眼前这一条绝路外,永远,永远没有触及的机会。单烽那点儿愚蠢的执着,只会时不时地灼伤他。

“铸剑的都不知天高地厚么?”谢泓衣冷冷道,“够了。你若收拾不了这口破鼎,就一头撞死血祭它吧。”

单烽道:“还没抱够呢,这么无情?”

谢泓衣衣袖一拂,显然没有和他玩笑的意思,单烽连忙道:“行了,鼎身似有震颤,你看一眼日母像是否有所变幻。”

谢泓衣皱眉,扭头望向鼎腹,说时迟,那时快,单烽已然垂首而下,他从未做过贼,仓促间犬齿先触在谢泓衣颊上,心疼得嘶了一声,这才记起以嘴唇温柔地触碰。凉的,尝不出什么味道,可一颗心已砰地跃到半空了,五色烟火齐齐迸发,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没有这样的刺激

操,日母在上,老子竟然真的……

他的确没有诓骗谢泓衣,就在心花怒放的一瞬间,日母鼎嗡鸣一声,竟化成数道青色烟柱,向着空中的日轮飞去。

单烽大为抱憾,心道这才哪到哪儿,还有大把的心愿未了结呢,他这一晃神的工夫,大祸已经临头,谢泓衣终于从难以置信中回过神来,周身衣袂狂涌,无数乱影暴跳如雷,俱向单烽冲去。

单烽指指烟柱道:“解决了。”

轰!

他的身形亦是冲天而起,飞得比烟柱更高,那些乱影也不知从哪招来的,比小鬼更难缠,怨恨至极,抡着他飞天遁地,见墙则撞,砰砰有声。

“谢霓!”

谢泓衣森然道:“你还有话说?”

单烽从满地烟尘中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来:“日母,甚好,改日再拜。”

砰!

事已至此,等谢泓衣发够了脾气再醒,大不了被摔打出犼体来。

单烽了却心愿,当即双目一闭,任由自己栽进乱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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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某人越发的不要脸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云烟过眼

谢泓衣并无鞭尸的兴致。在察觉自己心神不宁的一瞬间,便已收了功法,飞快重归于寝殿肉身之中。

他一日之内强行分影出去两次,皆为了单烽这样的灾星,情绪起伏不可谓不剧烈。虽神魂归位,脑中却止不住地阵阵发疼,正是精力消耗过甚之故,便曲肘抵在案上,徐徐揉按起来。

寝殿中恰到好处地供上了安神的香果,凉意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