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画上了终止符。
这是喜兰年纪轻轻失去双亲后,第一次面对至亲的离世。看着灵堂里大哥的遗像,喜兰痛哭失声。在那张略带微笑的照片上,喜兰看到了父母甚至爷爷奶奶的影子,虽然那些人的容貌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不甚清晰,但在那一刻,亲人们模糊的容貌似乎格外真切起来。
泪眼婆娑中,喜兰看着屋里祭拜的人群,看着那些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老老少少,她开始害怕,害怕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中的一些人会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又或者,是自己从这些人的生命中隐退。虽然,她知道,这种消失和隐退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不是害怕就能阻止的;虽然,她知道,所有一起嬉闹长大、亲密依偎的兄弟姐妹终将会像今天这样面临着一场场告别,甚至来不及告别;虽然,她知道,生老病死、生离死别都是人生的必然环节,可站在生死的边界,谁又能那么坦然与洒脱呢。大哥六十六岁离开人世,二哥三哥都是六十几岁的人了,最小的她也已经五十八岁,人生早已走过了大半,剩下的岁月,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倒计时,自己还能和这些亲人见几面呢?自己还能陪儿女、丈夫多久呢?
大哥的去世,对喜兰来说是个极为沉重的打击,不亚于当年双亲过世对她的冲击。双亲过世时,她痛心于自己不能尽孝、痛心于自己从此成了没了父母的人,她的痛苦更多是源自于对双亲的思念。可那时,三个哥哥还有凡江都尚在身边。如今,大哥的故去,切切实实地让她感受到了人生迟暮的悲哀,感受到了衰亡临近的恐惧。
九零年,春天刚刚到来,万物复苏中,大哥古兆德的生命却悄然陨灭。因此,对于九十年代,喜兰最初的感受竟是,“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大哥的去世仿佛也触动了一颗名叫“变化”的按钮,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喜兰经历了凡江的退休、自家的搬迁、儿女的陆续成家......
后来在回忆那段岁月时,喜兰总是怀疑,那几年,生活的时钟似乎是被谁给调快了,一切变化都是那么猝不及防地发生,来不及任何遮挽,时间就嗖嗖地往身后飞逝。
电视节目里总说,九十年代是中国蓬勃发展的年代,可对于喜兰来说,那十年却是自己生命中许多东西被迅速摧毁又重建的年代,也是许多故人离开、新人到来的年代。
大时代踏着矫健的步伐一路向前飞奔着,在此之下的个体生命,也自愿或被动地被裹挟着奔???跑,跑慢一步怕被时代落下,跑快一步又抛下了不忍离别的过往。生活的时钟似乎真的被谁做了手脚,从一九九零年开始,喜兰一家生活的表盘上,时针跑出了分针的速度,变化成了常态……
向死而生
办完大哥的丧事,喜兰一家回到了县里。几个子女都知道大舅的去世,带给母亲的是一道短时间难以愈合的伤口,大家都想留在母亲身边,陪陪她,即使不说什么,陪着也是好的。
令谦和令美过年只放几天假,本来早就该回去上班,因为大舅的事情又多请了几天假,实在拖不得了。好在令如和令超的寒假还没有放完,可以在家多待一阵,陪陪老两口。
在返回市里上班的前一夜,令美和令如躺在一张床上说着话。令美说,“这次在家待这些天,明显感觉爸妈老了,那天我给妈搓背,她皮肤都那么皱了,白头发那么多,我搓着搓着就想起小时候,她给咱们几个洗澡的样子,心里可难受了。”
静夜里,妹妹声音中的哽咽,令如听得很清楚。她的鼻子也酸酸的。妹妹每个月还能从市里回家两三次,这样的频率尚且让她自责,那么自己呢,基本上一学期才回来一次,又该如何愧疚呢。
其实她比令美更加深切地感受到父母的衰老,像大哥那样经常回来的,可能不会轻易察觉父母身形上的变化以及黑白发丝的比例。像令美这样,一个月回来两三次的,也许看到的更多是他们精神状态上的变化。而像令超和自己这样一学期才回来一次的,才切切实实知道,衰老始终在发生,且留下了十分明显的痕迹。
令如想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