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斥道:“快着!行动快着些!”

主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陶抱朴掌着两颗玉球,气定神闲站在门槛边,问道:“甚么事这么要紧?”

蔡恭拱手道:“回舅舅话,西北角柴房不知为何走了水,兄弟们正急着去救火。”

这季节刮东南风,倒是没有大碍,陶抱朴问过火势,并不放在心上,挥挥手,教他们救了火再来禀报。

目光投到一边,见连天横和一个丰盈美貌的少年站在一处,踱步过去,和蔼可亲地笑道:“横官,你爹还好罢。”

连天横拉开宝瑟儿,淡淡行礼道:“劳伯父挂心,我爹身子骨倒还硬朗。”

“代我问你爹好。” 陶抱朴目光转向宝瑟儿,笑道:“这不是弹琵琶的那个美人儿?”

“难为老爷认得小人。”宝瑟儿一开口,嗓音还有些干涩,忙清了清喉咙,露出明媚笑颜来,只是眼眶还红红的,没有朝气。

陶抱朴握起他的手,笑容可掬道:“你弹得如此动听,大珠小珠落玉盘,想教人忘记也难哪!”又亲切地问:“不知多大年纪?”

“刚过的十八。”连天横面无表情地斜插一句。

“十八,是个好岁数。”陶抱朴握着他的手,放在肥厚的掌心里,亲热地搓弄两下:“你的琵琶呢?怎么不见琵琶?”

宝瑟儿对男人的狎弄是早已经麻木了,任他揉捏着双手,只是微微扬唇笑道:“在戏台那里,托人看管了。”

陶抱朴便唤了一个仆人,教他取琵琶来,笑迷迷地吩咐宝瑟儿道:“你就在这里弹。”又顺手把手上一对山核桃大小的玉球包进他手里:“好孩子,这是顶好的白玉,拿着玩罢。”

宝瑟儿收了,低着头,千恩万谢的。连天横看在眼里,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和陶抱朴实则无甚不同,不论他是连大抑或是张三李四、阿猫阿狗,宝瑟儿不过一视同仁,要说稍微有些不同的,就是谁出手钱钞大方,那笑容又格外甜些。

下人取了琵琶,又搬一条胡床来,宝瑟儿便坐在胡床上,抱着琵琶,仰头道:“老爷,有一事小人正要相求,小人随身所佩的牌”

连天横掐了他肩膀一下,冷冷道:“你的事怎好劳动陶伯父,我正有事与伯父商榷,等说完了,再来料理。”

宝瑟儿便闷闷地不开口了,拨着琵琶,目光如水,似有满腹心事,目送连天横与陶抱朴一前一后走进屋子。将要关门时,陶抱朴长长地喟叹一声:“乐声虽妙,却不及人!”

就教你再听一阵罢。连天横无不轻蔑地想。

四二,记出塞黄云堆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这蔡恭领了一队人马去救火,到了柴房,已有许多的下人聚在那里呼救,或提桶,或持瓢,打了井水奋力朝焰上泼洒。蔡恭这一队人也挽起袖子,七手八脚地上前相帮,不多时,火势眼见得弱小了,蔡恭对着焦黑的墙壁,不觉稍松一大口气。甫一抬头,却见陶府东南角忽地腾起一阵浓烟,在空中徐徐飘散。

不知是谁惊叫一声:“不好了!耳房那头又走水了!”

蔡恭气得跳脚痛骂:“天杀的贼!”忙教手下人在这里扑灭余火,又急召一队人紧赶去东南角,那里储放的丝缎绫罗不计其数,是无论如何也不经烧的。一路上捏着只竹哨,对嘴三长一短地吹起来。哨声清越,整个陶府的黄旗兵都听凭调度,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处,绕着府内大小甬道奔走巡视,明光铠上下耸动,锵然作响。

陶府中的客人有那不知情的,见这些私兵横冲直撞,少不得掩嘴窃窃私语两句:“这些丘八!扰人安安生生地赏戏!”

“是,一会子还有好戏看!”

许抟云偷听了一耳朵,凑过来悄悄地问荣二:“甚么好戏?”依镇河的风俗:不论歌舞、清吹、幻术、角抵、杂技,统统叫作戏。别处是不这么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