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啊,”荣二道:“接下来排的这出戏,叫作金莲碎,是京里来的班子演的,他们有一副行头,是朵半人高的莲花,内有机窍,足金打制,活脱脱的像真花,舒展开合自如。露出那莲座儿,里面走出个曼妙的女子,扮作麻姑元君*的模样,往台下撒米,扭腰摆胯的,给你看两眼。”

许抟云火气冲天道:“都给你说完了!我还看甚么看!”

“我说一半,你铁定要怪我卖关子,我横竖不讨好!”荣二怒而锤桌。

“倒也是,”许抟云也释然了,又小声问:“假的罢?真有那么大一块金子?我看,是镀金,里面不知道甚么芯子。”

“管他真的假的!”荣二看向戏台,正见十几个脸上画着油彩的花脸男人托着金莲花苞徐徐上来,这便是演戏的人了,一挥手:“别吵,来了来了!”

许抟云捅他胳膊:“你瞧,那个人不错,他走一步,下面那根东西还会隔着衣服顶起来”

荣二无奈,央求道:“……你自去找姚小官顽!别来烦我!

“姚迢有事,他不得空!”

荣二打了个哈哈道:“怕只怕把你孤零零撇下,跟别的大姑娘小伙子厮耍去了。”

许抟云倒是满不在乎,哼笑道:“那有甚么不好的?多个人,多份热闹。”

正北屋里,暖阁外另辟一间书房,用一面五彩线盘络花帘隔开,陶抱朴听着门外飘来的清曲,拈着须,红光满面,抬手就势拍着连天横的后背,一面比划,一面笑道:“横官儿,一眨眼,你蹿得这么高了!犹记得你小时候,在同侪之间,最顽皮、最闹人,糟蹋坏我这里不少好物件。现今竟然长成这么一个大小子,眼见得我也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连天横被他拍中昨夜的镖伤,顿生疼痛,却也神色如常地笑道:“伯父对愚侄,对我们连家,向来是关照有加的。”又道:“只是有一件事,让愚侄耿耿于怀。”

“哦?是何事?”

屋外丝弦拨动,歌声澄澈明净,透过窗纸,如玉酿琼浆般漱流:“雨滴梅梢,雪消蕙叶,入春难得今宵暇”*

连天横忽听得微微走神,好在陶抱朴转身过去,身子有些笨重地坐下了。那大圈椅子咯吱一声,连天横眼神变深,径直走到桌边,倒过一只茶盅,筛了满满的一碗香茶,他的腕中是袖了药末的,只是动作隐蔽迅疾,丝毫不露端倪,比之变古彩戏法的也不遑多让。竟是当着陶抱朴的面下了毒。

又转手将这杯茶水奉与陶抱朴,跪在地上,埋头道:“伯父,承蒙不弃,请尽饮此杯。”

陶抱朴见他行如此大礼,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双手去搀他,却无论如何也搀扶不起。

连天横道:“您老人家不吃这杯,便是不肯卖小侄的面子。”

陶抱朴无奈接过茶盅,正往嘴边送去,吹了口气,连天横跪在地上,微微直起腰身,不敢盯着那茶盅瞧,只是用余光瞥着,见陶抱朴正启嘴要喝。

房门却砰地打开,一个银铠的私兵冲进来,喘着粗气,跪地凑手道:“老爷!柴房的火方灭,东南角又点起来了!”

“甚么!”陶抱朴立起眉毛,怪叫一声,腾一下站起身,啪地把茶盅搁到桌上:“定是有人纵火!你们先抽人去救火,设死门禁,任何人不得进出陶府,再去传扈桂,教他抽人在府中巡视,有那神色可疑之人,一律扣住,关在牢里!”

那私兵得了令,转身出去。连天横拳头攥了一把,又松开,暗叹这个关节卡得太寸,却也无可奈何,等候陶抱朴发话。

陶抱朴嘴角抽动,阴恻恻发狠道:“要是教老夫知道是谁放的火,我教他碎尸万段!”

“伯父息怒,”连天横劝道:“这纵火的贼寇如何逃得过陶家布下的天罗地网?如同覆盆之蝇,瓮中之鳖,直等人来捉拿便是!”

陶抱朴被他一说,依旧有些挂心,复又坐下,道:“我的贤侄,掏心窝的话与你说,我常忧心活不过五十四岁算命的说:犯年冲!昨晚便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