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眉怕朱颜也疯了,她一有机会便来找朱颜聊天,她将自己的经历告诉朱颜,鼓励朱颜,不要像她一样。

穷年屡月,朱颜似乎逐渐习惯了这猪狗不如的生活,她不再用力地拍门祈求,她也能静下心来听阿眉的唠叨。

人这种东西,就是这样的。既懦弱,又顽强。忍受欺凌霸辱时,不敢反抗。

即使一开始被激愤激发出几分反抗的意识,但当反抗遭受到严重的打击报复,便完全丧失反抗的意志,非但连一点反抗的想法也没有了,甚至当欺辱稍微少那么一点,都会觉得感恩戴德。

当遭受欺凌霸辱的日子久而久之变成了习惯,日子也就能在习以为常中苟且而安然地过下去了。

但也有人例外。

第四二章 总有一天(下)

比如朱颜,她先开始也在怨恨之中变得麻木,可是她很快发现,她可以习惯,也可以忍受,但她却如何也不能接受。

不论过了多久,不论受了多少磋磨,她的内心仍然有挣扎,她仍然会痛击自己耳光,试图叫醒自己的尊严,审视自己的屈辱。

她始终如一的认为,眼前所忍受的一切,权当卧薪尝胆。生往死归,此仇必报。

可是人呐,思想是一回事,行为又是另一回事。

朱颜在心中将反抗与报复想了千万遍,却始终没能做出任何一次的实际行动。每当一想到还手,就立刻想到更残暴的虐打,就立刻想到不还手就不会挨打。于是反抗的斗志便一瞬间化作一缕黑烟,并很快烟消云散。

再到下一次受辱的时候,再燃起微茫的斗志之火,再在顷刻间化作烟消云散。

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为此,朱颜也恨死了自己,恨自己更远远多过了恨郝樵夫。

而早已经坦然接受了命运的阿眉,却对无法接受命运,又不得不忍受命运的朱颜说:“能吃的时候多吃点,逃的时候才跑得快。”

那时阿眉刚失去年轻人,也刚失去她的孩子,难得清醒几分。

她跑到朱颜门前,小声约定:“今晚姓郝的在里正家喝大酒,回来肯定醉。等他睡了,我就带你出山,我认得路了!”

朱颜满怀期待地等待着,等到了郝樵夫回来对她虐打,不过她觉得没有往日那么痛苦了,因为她心里有了未来。

然而,那夜阿眉失约了,她没有来。

也许她又疯了。

朱颜等了一日又一日,等了一月又一月。一年过去了,阿眉依然没有来。

她以为阿眉死了,阿眉再也不会来了。

可是阿眉却突然来了。

便是那晚。

郝樵夫死的那晚,阿眉来了。

郝樵夫酗酒后先虐打朱颜,而后欺负小梨。当时朱颜痛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郝樵夫将小梨怼在角落,乱踢乱踹,然后一把提起小梨,按在桌上。而她只能像一条垂死的蛆虫,没用的蠕动。

小梨越胡乱挣扎,越杀猪般嚎叫,郝樵夫就越丧心病狂,他甚至去扒小梨的裤子。

朱颜气得发疯,她铆足劲扑上去,登时被郝樵夫搡开,她又爬上去,抱住郝樵夫的腿,郝樵夫像踢狗一样踢开她。

朱颜再爬上去,她顽命抱住郝樵夫的腿,无论郝樵夫如何踢她,打她,她都绝不松手,她在拼命,同时她也知道她顶不住多时,她想喊:“小梨!跑!跑!”

然而她没有声音。

就在这时,阿眉冲了进来,她披头散发地像个野人一样冲了进来,她捡起剪刀,发疯而坚定地猛刺郝樵夫。

小梨也跳下桌子,抱住郝樵夫的另一条腿,无论郝樵夫如何踢踹,朱颜与小梨都坚决不松手。

郝樵夫气急败坏,抓住阿眉的头发,拳击阿眉的脸,像每次打朱颜那样,但是阿眉毫不退怯,仿佛过往捱的种种折磨,都是为了积蓄今天。她发疯发狠,就算头皮被撕裂,也绝不停手。

写到这里,朱颜顿了顿,叹了天荒地老的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