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比他惜命,但死亡的幻觉始终侵蚀着他,想要自尽的冲动如海水一般一波接一般地涌来,君不封每天都靠着和解萦相处的欢欣点滴来告诫自己,不要输给幻觉,不要被这种欲念轻易打倒。
可只要解萦短暂离开他片刻,那无际的黑暗就会顷刻将他吞没人生已是一潭死水,唯独死亡可以给予他解脱。
每天都有类似的把戏在自己的脑海中交替上演,可他有眷恋。
他舍不得解萦。
他总是噩梦,总是惊醒。每当深夜他与幻觉进行一番气息奄奄的搏斗之后,看着身旁解萦熟睡的面容,他无不悲哀又欣喜地感慨,又熬过了一天。
可现在,他与幻觉的搏斗已经渐渐分不清现实与幻想,连他日常生活的最后平静,都要被向死的欲念吞噬得干干净净。手指疲惫地动了动,他坦诚地望着她,干瘪的脸上有很清浅的笑意:“丫头,大哥是不是病了?”
解萦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生病。”她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突然抬高了音量,“你没生病,就算生病,我也会治好你的,不准多想!”
“嗯,大哥不多想。”他脸上的笑意仍未散去,只是闭着眼睛,很乖巧地躺回原处。
解萦摩挲他的眉眼,又忍不住抚摸他骨节分明的双手,脸颊在他的掌心轻柔地蹭了蹭,君不封似乎听见她在哭。
解萦轻声道:“大哥,备好的饭菜也都凉了,我再去给你热一下吧。”
“好。”
准备起身离开时,君不封突然叫住她。
“丫头,记得把大哥的穴道点上……我怕自己,控制不住。”
解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好。”
之后的几天,解萦一直守在君不封身边,如果是不得已离开,她也会点了他的穴道再走。君不封虽然断断续续地发着低烧,额上的伤处总算是养好了。像是要扔掉什么不祥的信物,解萦迅疾拆除了他头上的绷带。君不封在这几日一直很沉默,解萦才将纱布扔到一边,他就罕见地揪住了解萦的衣袖,显然是有话要跟她说。
解萦转过身,迎着他平和的目光。
“丫头……和大哥说句实话吧,大哥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君不封长达数日低烧不退,胃口也萎缩得一塌糊涂。一个最喜欢享受吃食的男人,现在居然要靠流食度日。他平时清醒的时分同样短暂,他们两人似乎只有在饭点有过短暂碰头,其余时间,解萦只是守着那持续昏迷不醒的人形骨架,熬过一天是一天。
解萦本就被君不封的情况弄得寝食难安,他这一句话,一下子戳中了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她连忙反驳:“不会的,我会治好你的……不会的。”
她的声音较以往要来得急促很多,君不封见惯了她胸有成竹的沉稳模样,一向自信满满的小姑娘,突然不自信了,君不封心里大致有了数。喉结微动,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凝视着不远处挂满了刑具的墙壁。
似乎快要到他们分别的时候了,不再是突如其来的寻死,他需要同她一点一点道别,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给她什么,但他想把他想对解萦做的,能做的,都为她一一做好。
解萦这段时间几乎被他磨成了一只惊恐的兔子,他稍一沉默,解萦就不自觉地绷紧身体,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