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那枚从温泉山庄带回来的、被溪水冲刷得温润光滑的鹅卵石,在袖袋里硌着掌心,微微发烫。

徐矩无声地走到院中,弯腰捡起滚落在地的一颗沾了尘土的竹笋。

他直起身,目光沉沉地扫过惊魂未定的父亲,懊悔不迭的谢则,

最后落在妹妹那仿佛凝固的背影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春笋在手中掂了掂,粗糙的笋壳摩擦着掌心。

第107章 莫要出来走动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徐家的小院。

白日里,裴肃带来的无形威压与谢则莽撞闯下的祸事余波,仿佛都沉入了这深不见底的夜色里。

院中那摊獐子血早已被小厮用井水冲刷干净,

只留下石板缝隙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顽固地提醒着白日的惊魂。

堂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在灯罩里不安分地跳跃,将徐崇和徐矩父子二人映在墙上的影子拉扯得忽大忽小,扭曲变形。

徐崇的手指紧紧攥着已经冷透的茶盏,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徐矩,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尚未平息的颤抖,又混杂着孤注一掷的迫切:

“矩儿!回来那天那话……你再说一遍!让裴肃……让裴大人周旋御前之事,到底有几分把握?”

徐崇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吞咽着无形的恐惧,

“今日你也瞧见了,他那眼神……深得跟古井似的,话里话外都透着古怪!他……他当真肯帮我们?还是……”

后面的话徐崇没敢说出口,只觉得后背又泛起一股凉意。

裴肃今日的话,究竟是援手,还是另一种更危险的试探?

油灯的火苗“噼啪”爆出一个微小的灯花,

光影在徐矩清俊而紧绷的脸上剧烈晃动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用指腹用力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白日里裴肃离去的背影,那玄色披风拂过门槛时从容的姿态,还有他最后扫向徐如那一眼……

那绝非仅仅是长辈对晚辈的提点,

更非纯粹的上官对下僚的关怀。

那眼神里,有洞悉一切的锐利,有掌控全局的笃定,甚至……

还有一丝男人对女人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玩味!

这个想法让徐矩心底发寒。

裴肃,这位出身顶级门阀、位高权重的太常寺卿,他到底什意思?

他想从徐家,从徐如身上得到什么?

“爹,”徐矩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罕见的疲惫和挣扎,

“裴肃此人,心思如海,深不可测。他今日说的那些话,或许……或许有几分惜才之心,或许……也因我是他同科,谢则又是他表亲晚辈,于情于理,他说的也没错。”

徐矩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桌面,留下几道浅浅的湿痕,

“但,若说让他主动斡旋,彻底免去如儿御前侍墨的差事……变数太大。”

徐矩不敢深想,裴肃对徐如那种眼神背后的含义。

那是一个男人看中了猎物的眼神!

所以,不能高估了裴肃伸出援手的诚意。

若裴肃不愿为徐如出头得罪陛下,徐家该如何自处?

徐矩猛地吸了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抬眼看向徐崇,眼神变得异常沉凝:

“眼下局势不明,裴肃心思难料。最稳妥之计”

徐矩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

“让如儿避!立刻避!明日田假结束,您亲自去面圣,就以……就以腿伤未愈,不良于行,恐御前失仪为由,替她告假!让她留在太医署,留在药庐!一步也不许踏出去!外面所有的风雨,儿子来挡!”

徐矩放在桌上的手,悄然握成了拳,骨节泛白。

徐崇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随即